第14章 第一名,了不起
作品:《只此绿榕》 射箭分三轮,后面两轮谢周澍稳定发挥,十分打满,毫无疑问拿了第一。许是在平时玩多了,此刻拿着奖杯也没有多余的高兴,他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下场时有几个女生结伴来找他要微信,他没给,径直往看台上走。
赵佳展几个人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谢周澍上来直接揽住他的肩,也不管油不油腻了,开口就是一句肉麻的话炸下去:“周周!你简直就是我的荣耀!!”
谢周澍有些嫌弃地把他往外推了推,看着他那只油乎乎的手,有些崩溃:“你吃汉堡怎么不洗个手?”
“没弄到你衣服不就行了吗?”赵佳展今天心情好,听完也只是在赖珍珍那里抽了两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没有跟他犟嘴。
宋宇成和赖珍珍一个在那傻乐,一个在那找手机,谢周澍的视线从他们脸上过了一遍,而后看向站在最里面的周焉,不知道哪来的兴致,他倚着看台的靠背椅,站得没个正形,头微微偏了下,想着逗她一下:“同桌,我应该没有辜负你第一个跑来看我比赛吧?”
周焉双手环在身前,先是笑了下,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错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的天花板,语气上扬:“不知道啊,第一名,了不起。”
谢周澍先是一愣,而后笑得不行,肩身微颤,完全败下阵来点了两下头,“得,我收下了。”
一群人听到这话都笑得嘴角咧到天上去了。
……
……
运动会后面两天的赛程也有很多重头戏,那两天周焉跟着赖珍珍跑这跑那,没怎么和那帮男生碰头,不过一场运动会下来,班里人的感情确实是更好了,一班这次拿了不少奖,刘世清脸上的笑容想压都压不住,不过国庆作业倒是一张不少地发了。
最后一天班里人都在收拾东西,周焉坐在位置上看陈敏珠给她发的信息:[焉焉,我和你爸明天要去看你外婆,医生说她肠道有些堵塞,现在吃不下东西只能输营养液,过几天可能还要做手术,所以我俩打算在医院陪床,家里的事你顾着点。]
周焉沉默地盯着白色的聊天框,斟酌了一会儿又打字:[妈,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外婆。]
陈敏珠那边回信息很快,估计是刚好闲着,[不行,如果你跟我们一起的话,小航和选宁怎么办?而且你二姨他们也有过来,你不用太担心外婆这边没人守。]
周焉默不作声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没什么精神气地看着窗外的云朵漫无目的地飘荡,这让她想到了初二那年,外公好像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走的。
那时外公病重,陈敏珠和周东也像现在这样时而过去陪床,家里的事就交给了周焉一个人。当时周焉是想跟着他们一起去见外公的,因为她总觉得外公都要奔九十了,见一面就是赚一面,见一面就是少一面。后来,她忙于学业,每次想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时候陈敏珠总会拦住她,用一种温柔到极致的语气哄她:“焉焉,下次好吗?妈妈觉得还是学习重要,你要是因为这事儿落下课程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她每次都止步于家门,盼着陈敏珠和周东回来能带点好消息给她听。
但是无数的“下次”在后来真的换来了“得不偿失”。外公下葬那天下大暴雨,周焉在学校上课,陈敏珠和周东赶着回去送葬,时间算是挺紧张的,再加上周焉初中住宿,两人便没带上她,急急忙忙开了车就下乡了。
后来,周焉特别讨厌下雨天,在别的同学还在作文里写“雨下得好大”的时候,她已经能平静地写下“雨是人的生灵”,写完就沉默地拿着那篇作文看,看着看着眼泪就静静地滑下来。
……
……
“又想什么呢?”一声吊儿郎当的清澈男声打断了所有的回忆,好像黑暗的房间突然开了灯。
周焉回神,看向一旁刚到的人,说话时情绪不算高:“没什么,今天玩得有点累。”
谢周澍一身黑衣黑裤,像是收拾过似的,整个人站在她旁边清爽又有几分冷淡。他手里还提了两杯奶茶,这会儿放上桌从袋子里拿了个充电宝出来给手机充电,听到这话微微侧头蹙眉,“累?赖珍珍带你地铁跑酷去了?”
周焉趴在桌子上,因为这句话心里的乌云散了不少,她喃喃道:“谢周澍,我发现你这嘴适合去给别人讲段子。”
谢周澍扬了扬眉毛,“是吗?”
“嗯。”周焉轻轻地回他。
谢周澍把奶茶往她的方向推,顺道连管都给她插好,解释了句:“赵佳展请的,他让我带杯给你。”像是预料到她下一秒会说什么似的,他还多加了句:“道谢就免了。”
周焉看着他一系列动作这么自然,忽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好像又变熟了不少,至少不是最当初那种官方的对话了。想到这,她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像是夸赞他似的:“嗯,活雷锋。”
谢周澍听到这个昵称时神色微怔,主要是最近一直被赵佳展嘲笑学人家雷锋学不到位,人家雷锋至少不哑巴,他是直接把嘴闭上了。后来赵佳展还在他耳边叨叨:“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持得住,你不追自然会有别人追,毕竟周焉只有一个,你能不能赢还不一定呢。”这会儿能从周焉口中听到这个词,他倒是觉得有些新奇,想着她大概是知道了那件事,叹声气解释:“应该的,就当是还你那份演讲稿的恩情了。”
周焉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把演讲稿的事拉出来,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太大兴致。
谢周澍就着自己桌子坐下,长腿随意地搭在后桌的条杆上,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半仰着头,没再看她,他下颚线绷得紧,仰头的时候线条更加明显利落,此刻看着天花板大概是在思考,好一会儿都没和她讲话。
周焉也不讲话,静静地盯着手机,想着自己的事。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几分钟,周围人的声响似乎并不影响他们俩各干各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周澍重新坐回位置上,他收拾作业速度很快,带了一些要交的和复习的资料,而后去拿充电宝和手机,似乎是犹豫过了,这会儿说话字字清晰,语气里有几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周焉,做人呐,得先让自己开心……”
周焉抬眸。
他笑了下,“至于其他的,都靠边站。”
他多多少少感受到周焉是不太开心的,奈何他从小到大就不会安慰人,怕说多了促成反效果,这会儿也不敢明着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周焉闻言也只是笑笑,半张脸埋进手臂弯里,有几缕发丝垂下,她抬手拨到脑后,也不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周澍看着她笑,但又看不出她哪里开心,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想法,当下就说了句:“要不我把赵佳展叫过来让你打两下?别生气了呗。”
周焉:“……”
另一边,刚好听到这话的赵佳展:“神经!!”
这货要是能追到周焉,他赵佳展第一个棒打鸳鸯,骨头都给他拆散。
……
……
班里的聚会定在十三街的烧烤店,南宁近几年搞开发,挖出了不少商机,这条街算是比较有名的一条,各类小摊都很齐全,烟火气浓郁得很。班里一伙人占了三张桌,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拿食材,看上去格外的有活力,连老板都不由地感叹两声年轻真好。
“喂,你都看多久了?”赵佳展双手环在身前,脚下的椅子翘起两个脚,晃来晃去,说这话时他坐在谢周澍身边,但视线落在了另一桌的周焉身上,“都快看出花来了。”
谢周澍其实没看多久,只是视线下意识跟着周焉走,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最近关注周焉的频率确实高了很多。想到这,他收回视线,十分冷淡地分一点眼神给赵佳展:“你管得挺宽啊。”
赵佳展搭上他的肩,还挺认真地开口:“你心虚啊,刚刚看的时候怎么不心虚?说真的,现在你俩还真的没可能,人家周焉压根就不想谈。”
谢周澍没回话,像是不屑于听他在这瞎分析,从桌上拿了瓶可乐闷声喝两口。
另一边。
周焉坐在一堆女生中间听别人聊八卦,她不是个会搞气氛的人,话比较少,但是可能因为她性格不错,所以班里的女孩子都想跟她交朋友。
有个叫孙佩欢的姑娘当下就开了两局狼人杀,顺便在桌上摆了一排可乐,“输了咱们也不罚酒,喝可乐就好了!来来来!抽牌抽牌!!”
赖珍珍觉得不够刺激,大手一挥,“那不行!只喝可乐多没意思!真心话大冒险!”说到一半顺便看了眼隔壁男生桌,他们那边都已经玩上交杯酒了,她秉持着一股不服的劲儿,三下五除二拍桌:“咱们姑娘怎么也不能输给他们啊!”
一群人听完连声叫好:“就这么办!”
隔壁男生桌的赵佳展难得对赖珍珍刮目相看,举着杯可乐隔空朝她敬了一个,“珍珍姐今晚通杀啊!”
“那当然!”赖珍珍扬了扬下巴。
周焉抽了张牌,悄悄瞄了眼,看见牌上的狼人图像后默不作声地扫了全桌人一眼。她靠着椅背,穿着二中的黑白校服,晚风吹着发丝,等着游戏的开始。
之前在衡实的时候,温纯旬总会拉着她在宿舍玩狼人杀,那会儿几个女生宿舍挤在一起,开着台灯,时不时防着宿管阿姨来检查,一玩就是两小时。
她一开始不太会玩,后来被别人带着带着,自己也能出师了。
赖珍珍原本还在和别人聊天,也忘了自己是第几秒注意到周焉的,她的眼神定了定。如果不是知道周焉是那种温温和和不争不抢的性格,赖珍珍真的有种“她在蓄势待发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错觉。
然而游戏正式开始后,赖珍珍觉得刚刚的一切都不是错觉,周焉是真的顶着一张不争不抢的脸蛋在一圈人里面乱杀。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大家都不敢乱跳身份,证词也规规矩矩的,大概是女生局,就玩得比较收敛。后面从孙佩欢跳预言家开始,整个游戏就进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然后周焉就开始咔咔乱杀了。
孙佩欢:“我是预言家!刚刚就是验了周焉的身份,她就是狼人啊!你们怎么不信啊!”
周焉笑了笑:“按照上一轮的发言来看,最可疑的不应该是珍珍吗?验我身份是不是方向不太对啊?“
孙佩欢:“我预言家可以先验平民啊,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们谁是猎人赶紧站队啊,杀周焉啊!杀她啊!”
周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话:“你不一定是预言家啊,你应该是狼吧,借刀杀人这招要是成了,这游戏就是狼人赢。”
现场火药味十足,惹得男生那边都有几个人凑过来听。赖珍珍在桌子底下忍不住给周焉点了个赞,心想这逻辑有道理,周焉这么温柔亲切怎么会撒谎呢!!她绝对是个大好人!!
法官敲桌:“来来来!投票!”
赵佳展忍不住撞了撞谢周澍的肩膀:“你猜周焉是不是好人?”
谢周澍毫不犹豫:“不是。”
“啊?我觉得她很像啊……”赵佳展皱眉,但又看不懂当下这个局势,嘴上继续叭叭啦啦:“你怎么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
谢周澍懒得跟他解释,烧烤店烟气缭绕,随风而来的辣椒味呛得他咳了两声,现场老板还切了首英文歌《Meant to Be》,大概是看他们一群人玩得欢,连旁边的灯光都打上了,照得他们这一块小天地像个乐园。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周焉见面的时候,这姑娘面对他的调侃全然不带怕的,十分直白地告诉他“你军训那篇演讲稿是我写的”,他觉得有一种难言的语言力量被注入在里面,而她那时候的眼神跟现在玩狼人杀的眼神一模一样。
所以,他赌她才是那个狼人。
亦或者说,他赌她的性子不单一。
毕竟再漂亮的白玫瑰也带刺啊。
……
女生堆里,一群人围在一起查身份牌,没过几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吼叫声,众人看向声源处。
“我靠周焉是狼人啊!!!”
那会儿店里的背景音乐刚好到第一个**部分,流畅的乐音精准地踩在每个人的爽点上,所有人都在闹,独独谢周澍没过去凑热闹,他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透过面前一堵人墙的缝隙看向同样坐在位置上的周焉。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手里拿着一张狼人牌,此刻正在笑,不像平时那种淡淡的笑,这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眸光流转,肩身微颤,像是打破了静态的画,灵动至极。
风过,叶落,众人开怀大笑。
寂静的夜幕下,有人心如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