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双头蛇血

作品:《莫归途

    淫雨霏霏,绿意遮目,哒哒地打在车窗上着实好睡。


    江纵年被吵醒的时候,车子陡然颠了一下,他手撑住了座位,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车此时已经停下来了。


    只见大奎的脖子红透了,直到了脸上,正指着开车的人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当初说了要请个当地人带路,偏就要跟着这网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地图走,现在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车还他妈爆胎了,你说怎么办!”


    开车的小哥也是气得够呛:“请个当地人,这种地方的人你也敢请?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看我们的时候那种眼神吗?谁知道会不会黑心把我们给坑了,你这么多年白混了吧!我可没有多出来的命陪你玩!”


    原来是爆胎了。


    江纵年看了眼车窗外,又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年轻小伙,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上到底是奇怪在哪里。


    不过这都还没正式到达目的地呢,大家团结一致才是正解,否则哪怕还没出什么事,都得困死在这大山里面。


    “兄弟,冷静点,这不还有备用轮胎吗。”江纵年忙上去劝架,眼神示意了下后排,轻声道,“吓着妹妹了。”


    车内的气氛此时压抑到了极点,那个跟着大奎来的小女孩儿眼里泛着泪花,呆呆地看着前面,显然是被哥哥吓坏了,连气都不敢大出。


    大奎嘴里骂了句娘,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粗声哄了两句乖,就自顾自地下车去点了根烟冷静。


    那开车的小伙大概是去检查车胎情况了,也跟着下了车,蹲下去看不到身影。


    车上瞬间只剩下江纵年和周何悯,还有后面那个抱着个毛绒玩偶的小姑娘。


    “…哥。”


    江纵年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周何悯,笑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喊他。


    当初死缠烂打都要来这里,发誓不会出任何事的人是他,而周何悯担心他的安危,执意要跟上。


    现在刚出发就碰到这么个乱子,他怕周何悯后悔。


    “怎么?”周何悯看向窗外的视线转了回来,不过注意力好像并不在他心虚的表情上。


    江纵年一看他没有在意这茬,悬着的心便落实了。


    “哥你刚才在看什么呢,怎么这么认真?”


    他笑嘻嘻地凑过去,能让周何悯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他贴身凑过去,顺着窗外看过去——


    车道隐秘在群山之间,枝叶层层叠叠覆盖,秘境雨林一样,几乎看不到天空是什么颜色,湿黏的冷风钻了进来,江纵年打了个寒战:


    “这山里天气也是够冷的,这大夏天的,吹的风还这么冰,挺适合避暑。”


    他脑袋里全盘算着在哪里可以设个农家乐,钓鱼乘凉回归原始大自然,宣传好了估计就是一笔大赚,完全没注意到周何悯微微皱起的眉头。


    周何悯常年都是冷冰冰的,但真正紧张起来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注意到。


    “刚才那人,说的话很对。”


    “嗯?”江纵年不解地看他,他以为周何悯根本没有心思听闲杂人等吵架的内容,“轮胎爆了?”


    当然不是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江纵年再次回忆起大奎刚开始说过的话,


    四处一片安静,耳边只有瑟瑟的风声,还有那位小哥检查车胎的声音。


    等等……


    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一开始觉得不对劲在哪里了——这么多的树,怎么连一声鸟叫都还没有听到?


    这还真应了那句“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连鸟都没有啊!


    江纵年算了算,他们是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趁着人少出发了,山路崎岖难走,一路上路况长得都差不多,开了有接近六个多小时。


    但是目的地究竟还要多远,虽然有地图,但是究竟现在身处何方,谁也不能作出精准的判断,人确实容易在这种前路未知的情况下陷入情绪失控。


    来不及细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那位小哥突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江纵年拉着周何悯跟着就下了车。


    那位小哥面容清俊得紧,当初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江纵年完全不敢相信和自己同行的会有这种人,一头棕黄头发,细瘦的木杆身材,完全就是个营养不良的羸弱少年。


    而他此时吓得脸色苍白,指着轮胎上的东西吓得语无伦次:


    “这…这什么东西…啊?”


    江纵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头皮瞬间惊得炸开。


    那是一条血红颜色的蛇,仿佛正月晚上门前点燃的灯笼,蜿蜒在车胎上,已经被压扁了,挤出白花花肥腻的皮肉组织。


    更重要的是——他妈这东西有两个头!


    獠牙深深刺进了橡胶轮胎,从张成极致幅度的嘴边淌下了黑红的汩汩鲜血。


    大奎在一旁捏着烟,不自觉皱了皱鼻子,又骂了一声娘:“这蛇的牙也太利了,这种轮胎居然还能咬穿?”


    那鲜红刺痛了江纵年的眼睛,他揉了揉,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双头蛇,这种动物说来玄乎,大一那会儿他有个室友就有养异宠中的异宠的癖好,在江纵年眼里也算不上有多稀奇,这种东西在野外多数都活不长,能长到这么大的,他也是头一回见。


    早闻我国西南部的大山里有着无数自然界的奇迹,江纵年就是搞这方面研究的,偶然看到网上有人组织来这山里探险,他年轻气盛,打着研究的名头想来找个刺激,当即兴冲冲地就跑来了。


    如今看来,这还真来对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环境能够培育出这么大的双头蛇?


    可惜这蛇已经碎成这样了,带也不好带走。


    “没事儿,这东西和人一样,就是个畸形儿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江纵年一把把瘫倒在地上的小伙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这小哥的状态估计着不能干活了,江纵年把他送回了车上,委屈一下小妹妹照顾他。


    他下车看了眼满脸冷静的周何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算了,他哥不食人间烟火,能陪他来这趟探一探山间疾苦也是难得。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大奎,笑道:“大哥,来帮个忙?”


    周何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把轮胎拆卸下来后又换上。


    大奎热得衣服几乎都要贴到了皮肤上,擦了下脸上的汗,抬头看到站在路旁的一点尘土都没有沾上的周何悯,直接啧道:


    “这人是你谁啊,怎么什么力也不出,花瓶?”


    你这么能耐,这荒郊野岭的,不也带了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吗?


    从小到大谁敢说周何悯江纵年都是第一个跳出来骂回去,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江纵年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只是垂着头继续干活,简要答道:“我哥。”


    “你们这看起来也不像啊。”大奎嘶了一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怪异。


    “想到哪里去了?”江纵年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喊他一声哥也不过分吧。”


    大奎嘿嘿笑道,一副老实人成了二流子的模样:“我这也没说什么啊,你急什么?”


    江纵年噎住,毫不留情地回怼:“恕我直言,你和你妹长得也不怎么像,朵朵长得那么漂亮。”


    大奎笑了:“朵朵可讨人喜欢了,在学校里成绩也好,哪里是我这个当哥哥比得上的。”


    “那不是?”江纵年看了眼他,顺着话头继续问道,“你带人家小姑娘来,活活跟着你受罪,她想来这种地方?”


    提到小朵,大奎的表情就软了多,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原本也不想带着她,家里要钱啊,但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我这次舍不得。”


    但凡有个可以寄托的朋友家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早猜到这大奎干的可能也是些经常奔波的生意,但是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趟的原因还存疑,江纵年正打算进一步套话,肩上就突然被戳了两下。


    “弄好了吗?”


    “好了。”江纵年轻快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亲昵地靠了过去,“走吧,哥。”


    周何悯也没嫌弃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握住他的手臂把他给半拉上了车。


    这次换了大奎开车,而那名为孙勤的小伙子早已经恢复了状态,一门心思地研究起了那张地图,然后想到自己刚才那副怂样,主动担任起了副驾的责任。


    小朵在后排已经睡着了,到底还是孩子,没有吃过这种苦,白净的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泪痕。


    江纵年靠在周何悯的怀里,拿出手机却发现连网都断了,渐渐地又有些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脖子处有一点点痒。


    江纵年正想去挠,但又立刻停下了动作。


    是周何悯在写字:


    【不可轻信】


    江纵年缓缓睁开眼睛,和周何悯对上视线。


    周何悯的五官立体锋利,一颗漂亮的红痣点在眉心,活像个仙气飘飘的菩萨仙下凡,帅得逼人,同时又美得过分。


    光是看着他的脸就觉得安心。


    江纵年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大奎的话不能轻易相信,这种亡命之徒,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浑身蛮力,实际上能混那么久,心思比谁都深,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把家事交代给了陌生人。


    江纵年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个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何悯说的到底是大奎的话,还是这车上的所有人,不可信呢?


    谁也不知道,被甩到路旁无人在意的蛇尸体,已经成了一团烂肉,眼睛不知道被谁刻意戳破了立着四根小竹签。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其中一个爆了浆脑袋,陡然吐出了血红的信子。


    “嘶嘶”


    周何悯在车内,悄无声息地擦干净了刀尖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