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她是个神仙》 裴云行已经在靠窗的雅座坐了许久。
她一双澄澈眼眸看似正欣赏楼内的喧嚣,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的可疑之处尽数纳入眼底。
戏台中央,讲书先生猛地敲了下醒木,声如洪钟,穿透满堂嘈杂:“话说那乱世之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话音刚落,便引来台下一阵唏嘘议论。
不远处,店小二穿着灰布短褂,肩上搭着汗巾,手里端着托盘,穿梭于桌椅之间,时不时还高声应和着客人的招唤。
突然,店小二脚下一个趔趄,不慎撞到了一张桌角,汤汁溅出少许。他连连向桌旁客人作揖道歉,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
裴云行的目光从店小二身上收回,落在对面的温衍身上。
刚刚这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说什么都要坐她身边,裴云行拗不过他,最终留下一句随你。
温衍便直接坐在裴云行对面,整个人的喜悦仿佛都要溢出来了,要是有个尾巴估计都要翘上天。
裴云行打量着眼前的人,这男人明明只是随意地倚在椅背上自斟自饮,动作慵懒闲散。周身却自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与这酒楼的氛围格格不入。
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温衍也不避让,反而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她一举,眉梢还几不可见地挑了挑。
眉眼俊朗,气质清贵,言行间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像个浪荡的世家子弟。
沉吟片刻,她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谁?”
“当朝宰相温相之子,温衍。”
温衍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直接报上自己的身份,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
温衍。
裴云行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名字还挺好听。
她做神仙时,闲来无事,还曾特意了解过人间的局势。
温相乃是当朝重臣,权倾朝野,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传闻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没想到这位权相公子,竟这般年轻,长得这般好看,看起来和楼主还很熟悉,大抵是时常出入这种烟花之地。
裴云行依旧上下打量着温衍,衣着华贵,却举止轻佻。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抿了抿唇,端起面前的茶杯凑到唇边,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内心所想。
在这沉默中,对面的温衍却先开了口,抛出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观裴姑娘举止不凡,气质脱俗,不似寻常百姓家女子。不知家中可曾为姑娘定下婚配?”
“噗——咳咳!”
裴云行直接呛了一口茶,勉强咽下茶水后,还忍不住咳了两声。她抬起微红的脸,眼神里满是惊愕,没好气地回道:“没有!”
“那……”温衍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杵着下巴,眼睛直直望向裴云行,目光灼热,“姑娘心中,可有心悦之人?”
裴云行立刻直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戏弄的痕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温衍的眼神里除了那几分惯有的玩世不恭之外,竟然还带着几分诚恳,看不出丝毫破绽。
她不禁眯了眯眼,心中疑窦丛生:是这人天性就如此轻浮孟浪,行事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他接近自己别有目的?
见裴云行久久不答,只是紧盯着自己,温衍自顾自地接了下去,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既无婚配,也无心悦之人,那便是缘分了。不知姑娘府上在何处?我择个吉日,便上门拜会提亲。”
温衍不得不承认,他自认为见过无数绝色佳人,却从未有一人能如裴云行这般让他心动。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唇不点而朱。
更难得的是,举手投足间暗含着掌控全局的从容,这份矛盾的气质,只一眼便让他挪不开视线。
“等等!”裴云行急忙打断他。
这进展未免也太荒谬了!
难不成这位权相公子真能对她这个陌生女子一见钟情?
这根本不合常理!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裴云行心头一跳,回头望去。
又是那个店小二。
他再次撞到了同一张桌角,碗碟发出碎裂声,连道歉的话语,甚至神态,都与刚才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戏台上短暂停顿后,讲书先生再次开口:“话说那乱世之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裴云行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精神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刚才明明已经完整地发生过一次!
她猛地回头,对上温衍的目光,一把揪住温衍的衣领,眼神里满是质问:“你故意引我进来?这地方有问题!”
温衍被人揪着衣领,却依旧镇定自若,甚至好整以暇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冤枉啊裴姑娘,我与你不过前后脚抵达此处,若真是我设计,怎会把自己也困在这里?我比你还想知道这酒楼为何如此诡异。”
裴云行将信将疑地松开手,依旧警惕地打量着他。
温衍从容地整了整被揪皱的衣领,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裴云行不再管他,观察着整个酒楼,目光扫向之前楼主所在的八仙桌。
刚才楼主坐过的位置,此刻却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落座,又仿佛那人一直都在。
裴云行蹙紧眉头,大脑飞速运转,将进店后的所有细节串联起来。
重复的场景、不变的对话、店小二机械的动作……
一个结论渐渐浮出水面,让她有些毛骨悚然,整个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阵阵发凉。
这里的场景,这里所有人的言行,一直在循环。
这根本不是真实的酒楼,而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循环幻境。
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目光再次扫过楼内众人。
以她的经验来看,所谓幻境,本质上是对过去某个真实片段的循环,它只能重复固定场景,无法产生基于自由意志的互动。
而破解幻境的关键,便是找出幻境的核心,也就是编织这个幻境的人。
温衍和她一同进入此处,全程与她互动自然,显然也被困在幻境中,大概率不会是核心。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能支撑并操控整个幻境,且言行始终与循环起始状态不符的人。
那个看似温柔关切,却能自由靠近她这个变数的人……
裴云行全身有些战栗,四肢瞬间发麻。
她猛地转头,目光锁定了不远处正巧笑倩兮的楼主。
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幻化出一枚铁针暗器。下一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暗器掷向楼主。
暗器破空而去,精准命中楼主心口。
楼主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错愕。
她的身体骤然静止,连眼神都变得暗淡,紧接着,从被刺中的伤口处开始,无数裂痕蔓延开来,道道裂痕中透出刺目的白光。
下一秒,整个人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随即又蒸发消失,不留丝毫痕迹。
随着楼主的消散,整个解香楼开始剧烈摇晃,人声、丝竹声、骰子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原本鲜活生动的宾客、讲书先生、乐师身影,化为点点虚无的光点。
转眼间,富丽堂皇的酒楼景象彻底湮灭,只剩下裴云行和温衍站在原地,脚下是一片黑暗。
果然是幻境。
裴云行低声喃喃,悬着的心刚放下些许,一道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重重叠叠,带着回响,让人分不清方位:“没想到,竟然真有人能破解我的幻境。”
话音未落,一座极尽华丽的宫殿拔地而起,白玉为阶,琉璃为瓦,金砖铺地。
之前的红衣楼主,此刻正独坐于宫殿高处的宝座之上,眼眸只剩下漠然,如同看待蝼蚁般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然而,还没等裴云行凝神备战,四周瞬间陷入了昏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方向,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独自一人身处黑暗之中,往往会产生异样的情绪。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向她涌来,差点将她淹没。
她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心中的绝望愈发滋生。
若死在这里,是不是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有人会在乎她吗?
师父视她为棋子,天界再也无她容身之处,这人间……又有谁会记得她?
就在她即将被绝望吞噬时,两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昏暗中,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躺在一个女子怀里,那女子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颤抖,泪珠滚落,砸在男子的脸颊上。
裴云行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紧紧揪住,传来阵阵抽痛。
下一秒,那女子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裴云行。
而那张脸——赫然就是裴云行自己!
她的眼底盛满了滔天恨意,还夹杂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戾气,身后戾气形成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颠覆整个世界。
裴云行心中猛地一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想要看清另一个人面容。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外面传来温衍急切的呼唤:“你要被幻境吞噬了!”
紧接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穿过裂痕,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裴云行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毫不犹豫地回握住那只手。
但在被拉出幻境的最后一刻,她依旧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躺在“她”怀里的男人,虽看不清面容,却让她心头莫名一痛。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幻境中的她,又为何会变得那般毁天灭地?
下一秒,天旋地转,剧烈的撕扯感传来,所有幻境轰然倒塌。
裴云行从深渊中被拽出,感官重新回归。
她重心不稳,踉跄着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却正好撞进一双盛满了担忧的眸子里。
“裴姑娘,”温衍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我说的话,可一直算数。”
裴云行大脑还有些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直到看到他眼底的调侃,才猛然想起在最初幻境里,他那些惊世骇俗的提亲之语。
“你!”
她的脸颊瞬间不受控制地红透,挣扎着想要从温衍怀里出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挣脱,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我让你救她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你们在这谈情说爱的。”
裴云行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解香楼的楼主,也就是编织着整个幻境的人。
我用了这么多的笔墨来描写温衍的外貌……
温小狗就是最好看的小狗!
嗯,很合裴佬口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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