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永远不许变

作品:《夏天不许谈恋爱

    尹夏这会儿脑子半醉半醒,饭桌上喝的红酒加上果酒的后劲混着包厢里热闹的气氛,让她思绪有点飘。她看着刚放下话筒、一脸云淡风轻的季祈年,又瞥见旁边脸颊泛红、眼神都有些迷离的林杳杳,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两天微信聊天的片段。她八卦地问最近进展如何。


    林杳杳回复她:【感觉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他肯定也喜欢我,但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回忆结束,尹夏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临、门、一、脚。当事人不着急,她急啊,她来帮他们踹两脚好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一把抢过贺立川手里当玩具耍的另一个话筒,用力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她挥舞着话筒,目光灼灼地看向季祈年,又扫了一眼明显状况外的林杳杳,露出了一个“看我表演”的笑容。


    “季祈年唱得非常好听~”她先是像个领导般肯定了一句,然后话锋急转直下,单刀直入,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包厢:“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林杳杳带来《有可能的夜晚》!”嚎完这一嗓子,她把话筒塞到林杳杳手上,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切换歌曲,然后就倒在旁边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林杳杳被尹夏这一连串操作搞得有点懵,竟也没有推脱反抗。


    她慢悠悠地把话筒举到嘴边,另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放在膝盖上,轻轻跟着前奏打起了拍子,乖巧地等着进入歌曲的主歌部分。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与平时张扬模样截然不同的温顺姿态,心里还有些诧异。这家伙今晚怎么这么……听话?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面前那瓶粉色的果酒,之前还是满瓶,这会儿竟然大半瓶都没了。他眉头微蹙,长手一伸,轻易地将那漂亮的玻璃瓶捞了过来,指尖触及瓶身,还能感受到一丝她留下的余温。他低头瞥了一眼标签上的酒精度数——13%。


    季祈年眼神一凝,刚刚唱歌的时候没好意思看她,这会儿仔细看,只见她乖乖坐在那里,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比平时要湿润朦胧一些,带着点懵懂的微醺状态,安安静静地等着唱歌。


    估计是第一次喝,难怪……


    他心里顿时了然,又有点好笑,难怪这会儿这么乖巧,问都不问就被尹夏拽起来唱歌。这酒后劲不小,以她这喝法,可能是有点上头了。


    就在这时,前奏结束,林杳杳跟着屏幕上的歌词,轻声唱了出来。因为那点酒意,她的声音比平时甜,带着点不自知的黏糊,像裹了层甜甜的糖霜,轻轻敲打在耳膜上: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余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季祈年握着那冰冷的酒瓶,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专注唱歌的侧影,听着她因为这意外状况而变得格外柔软的歌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包厢里暧昧的灯光和音乐,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仿佛构成了一张无形的、柔软的网。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靠进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上她刚才触碰过的地方,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而那首《有可能的夜晚》,还在温柔地继续。


    “无需言语,


    无尽浪漫,


    无限可能的夜晚…”


    季祈年还沉浸在那份因她微醺的乖巧和柔软歌声而滋生的微妙情绪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瓶。


    然而,这份旖旎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季祈年第三次推开林杳杳怼在他鼻孔下面的话筒时,他才终于分神注意到,大屏幕歌曲名字的下面,还跟了几个几乎要被忽略的小字——(半DJ版)。


    就是那种前面是温温柔柔的原版原调,后面是差距比贺立川小时候被村头大白鹅撵了三里地还大的、燥热上头的DJ版。


    季祈年真想找找林杳杳身上是不是装了了什么情绪切换开关,怎么做到从刚才的乖巧绵羊,瞬间变成现在这个举着话筒步步紧逼的“悍匪”的?


    之前还笑他喝醉了抱着楼下的猫讲一夜的星系演化史。现在想想,也总好过她这个喝醉了,非要拿话筒怼人鼻孔、逼人接歌的吧?


    第四次了。


    那带着她掌心温度和……他鼻尖触感的话筒,又执拗地递到了他面前。


    季祈年看着林杳杳近在咫尺的、红扑扑的、写满了“快唱!”的脸,深吸一口气,侧了下身子,试图寻找场外援助。他抬头向另外一边看过去——


    哦,完了。


    宁言和宋凌已经被尹夏和贺立川那两个酒疯子一左一右地拉了起来,正被迫跟着震耳欲聋的DJ节奏,手脚极其不协调地跳着某种疑似“四小天鹅”的诡异舞蹈。看着宁言和宋凌往日还算温和从容的面庞,此刻已经僵硬成了两张生无可恋的扑克脸……


    季祈年沉默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执着于他鼻孔的林杳杳。


    行吧。


    他居然觉得,相比之下,林杳杳这种单纯物理层面的攻击行为,他好像……还能接受。


    就是鼻孔,微疼。


    他认命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接过了那个饱经风霜的话筒。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果要我开口,


    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半个小时后,林杳杳体内那股由果酒和音乐混合催生出的狂热能量似乎终于耗尽。她像一只电量告罄的玩偶,软软地瘫倒回沙发里,眼皮开始打架,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含糊的音节。


    世界总算清净了。


    季祈年长长地、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他拿起自己那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好几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才勉强抚平了连续接唱带来的灼热感,唱了半个小时,终于消停了。


    放下水瓶,他垂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背。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着几道浅浅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红印子。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左手的手背,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关节,心里默默地想:


    林杳杳这习惯,不好,得改。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罗列着罪证:接歌接慢了半拍,被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啪”地一下打在手背上。他唱副歌时,她嫌不够饱满,又补了一下。她自己唱完一段,他没有立刻欢呼鼓掌,手背又遭殃。最离谱的是,为什么他自己唱完,还得自己给自己用力鼓掌?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酒疯逻辑?


    他侧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林杳杳此刻歪在沙发扶手上,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颊还带着酣醉后的红晕,看起来乖巧又无害,跟刚才那个拿着话筒耍酒疯的小酒鬼判若两人。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印,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扯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带着点纵容的弧度。


    算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认命地想,顺手拿过旁边闲置的毛毯,动作不算太温柔,但足够仔细地盖在了她身上。


    还好宋凌有先见之明,提前在这家会所的楼上订好了房间。宁言提前回的京北,这几天都住在小姨家,这会儿她看着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还在哼唧的尹夏,实在不放心,怕她晚上没人照顾会吐,刚跟小姨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慢悠悠地指向了晚上十点。


    包厢里,刚才还震耳欲聋的音乐已经停了,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三个还算清醒的人。


    宋凌认命地走到贺立川旁边,这家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角落。宋凌弯下腰,尝试把他搀扶起来,手臂一用力,忍不住吐槽:


    “贺立川你最近是重了多少斤?太为难我们人民律师了……” 他一边费力地把贺立川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一边稳住两人有些摇晃的身形。


    另一边,宁言已经利落地扶起了尹夏。尹夏还算有点意识,软软地靠在宁言身上,嘴里含糊地念叨着:“言姐……我还能喝……我没醉……”


    宁言面无表情,但动作却很稳,低声回了句:“嗯,你没醉,我们先上楼。”


    而季祈年,则自然且理所当然地担负起了照顾林杳杳的任务。


    他走到沙发前,看着蜷缩在那里、裹着毛毯已经快要睡着的林杳杳。她呼吸平稳,长睫低垂。


    他没有像宋凌那样费力地搀扶,而是直接弯下腰,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林杳杳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找热源,嘴里哼哼了两声,然后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季祈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分下来的麻烦精,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然后才迈开长腿,跟着前面两对,朝着包厢外走去。


    一行六人,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姿态,略显狼狈却又无比和谐地,走向楼上的房间。今夜这场生日狂欢,总算在混乱与互助中,接近了尾声。


    一行人总算磕磕绊绊地进了电梯,上了楼。宁言拿出房卡,“嘀”的一声刷开行政套房的房门。


    季祈年抱着林杳杳,刚准备踏进房门,怀里的人却不安分地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蒙,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未散的酒气,直勾勾地盯着季祈年近在咫尺的脸。看了几秒,她忽然抬起一只手,软软地、带着点好奇地摸上了他的脸颊,指尖微凉。


    “季祈年……”她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


    季祈年脚步一顿,低下头,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嗯?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杳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然后忽然弯起眼睛笑了,那笑容带着点傻气和莫名的兴奋。原本松松搭在他肩颈处的双手突然用力,勾住了他的脖子,借力将自己的上半身往上抬,把嘴巴往他耳边送。


    季祈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身体微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醉鬼又想干什么,一股温热的气息就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酒甜香,喷在了他敏感的耳廓上。


    紧接着,一个用尽全力还带着浓重个人理解色彩的粤语歌声,如同魔音贯耳,猛地在他耳边炸开:


    “黑凤梨~


    (喜欢你)


    辣霜盐冻银~


    (那双眼动人)


    xiu森更媚银~


    (笑声更迷人)”


    “……”


    季祈年感觉自己的耳膜和灵魂同时遭受了一记重击,抱着她的手臂都僵硬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唱歌时,嘴唇几乎贴着他耳廓振动带来的细微触感,又痒又麻,混合着那毁灭性的歌声,让他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只想把怀里这个立刻丢出去。


    而罪魁祸首林杳杳,唱完这三句精髓,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勾着他脖子的手,软软地重新瘫回他怀里,脑袋一歪,砸在他肩膀上,秒睡。嘴里还无意识地咂咂嘴,仿佛在回味自己刚才的精彩表演。


    走廊里一片死寂。


    前面刚把尹夏扶到床上的宁言动作顿住了,正费力把贺立川往沙发上放的宋凌,动作也僵住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季祈年站在原地,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以及耳边仿佛还在3D环绕的“黑凤梨”和“辣霜盐冻银”,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行。


    林杳杳,好样的。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让音乐代替话语声~[三花猫头]


    大!粗!长![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永远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