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劫后余生而又震撼不已的脸。


    下方的峡谷中，马腾的人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火把的光亮如繁星点点，伴随着压抑的咒骂和命令声。


    “守备，我们……我们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一个士兵吞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如同惊弓之鸟，可现在，他们却以上帝般的视角，俯瞰着两支远比他们强大的敌人两败俱伤，狼狈收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们感觉像在做梦。


    顾昭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过下方忙碌的明军，又转向百夷人逃离的方向。


    钱德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他走到顾昭身边，用一种近乎敬畏的语气说道：“守备，您这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玩得真是神了。”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顾昭收回目光，声音冷冽。“螳螂虽然走了，黄雀却还在。而且这只黄雀，现在很愤怒。”


    众人闻言，心头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浇灭。


    “马腾手下折损过半，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百夷人的主力，但等他打扫完战场，找不到那封信，也找不到那名锦衣卫校尉的尸体后，他就会明白，这林子里还有第三方势力。”


    顾昭冷静的分析着局势。


    “到那时，他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杨威的怒火，足以让整个蒙化卫所都动起来。”


    钱德胜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趁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们赶紧转移？”


    “不。”顾昭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现在走，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心虚了。而且，我还有一件东西需要去‘取’回来。”


    “取东西？”钱德胜一愣。


    “对。”顾昭指着下方混乱的战场。“马腾的部队在清理战场。这是他们最混乱，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我要下去一趟。”


    “不可！”钱德胜想也不想就立刻反对。“守备，这太危险了！下面还有近百个敌人，您一个人下去，万一被发现……”


    “放心。”顾昭打断了他。“我不是去打架的。我只是去‘看看’我们的战果，顺便确认一下马腾的下一步动向。”


    他说着，不等钱德胜再劝，便走到了洞穴的另一侧。


    那里有一条被藤蔓覆盖的天然岩缝，可以悄无声息的通往悬崖下方。


    “钱大哥，你带人守好洞口，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许暴露。”


    顾昭回头叮嘱了一句，随后身影一闪，整个人便如同融入了黑暗的岩石之中，消失不见。


    钱德胜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这位心思缜密、胆大包天的少年守备。


    他只能握紧手中的刀，死死盯住洞口，心中默默祈祷。


    ……


    崖壁之下，顾昭的身影快如鬼魅。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借助风行爪和《敛息潜踪术》，在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树冠之间穿行。


    下方战场上的火把光亮，反而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光影交错间，他的身形忽隐忽现，如同一个真正的战场幽灵。


    马腾的士兵们正忙着辨认和收敛己方人员的尸体，对于那些被滚石砸得面目全非的，只能通过甲胄和兵器来辨认。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悄然接近。


    顾昭的目标，是那些散落在战场边缘的尸体，尤其是那些被他亲手用弓箭射杀的百夷人。


    他悄然落在一具百夷射手的尸体旁。


    他蹲下身，动作熟练的拔下自己射出的箭矢，同时，他的手掌在尸体上一按而过。


    【汲取武勋精粹20点。】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顾昭心中一喜，动作不停。


    他就像一只在黑夜中觅食的猎鹰，精准而高效。


    他不断的在尸体间移动，每一次停留都极为短暂。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在回收箭矢、搜刮战利品的普通士兵。


    但只有顾昭自己知道，他正在进行一场饕餮盛宴。


    【汲取武勋精粹25点。】


    【汲取武勋精粹20点。】


    ……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检查”完毕，他体内的武勋精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很快，他就“检查”到了那名被他用计害死的明军队正尸体旁。


    那具尸体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顾昭蹲下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各为其主，安息吧。”


    他心中默念一句，手掌按了上去。


    【汲取武勋精粹25点。】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那队正破碎的铠甲内衬里，似乎有一个硬物。


    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入手冰凉沉重。


    那是一块用黑铁打造的腰牌，上面用篆文刻着一个“杨”字。


    腰牌的背面，还刻着一个编号——“亲七”。


    “杨威的亲兵腰牌。”


    顾昭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东西，比那封密信的价值还要大！


    密信可以说是不知从何而来。


    但杨威的亲兵腰牌，却是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


    这块腰牌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奉命“追捕叛军”的队正身上，本身就说明了天大的问题。


    这，是第二份铁证！


    顾昭不动声色的将腰牌收入怀中，心中杀意更甚。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搅浑水，找机会逃出去。


    但现在，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他不仅要活下去，他还要把杨威这个毒瘤，连根拔起！


    将整个战场的“残余价值”榨干之后，顾昭悄然退去，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当他返回山洞时，钱德胜几乎是扑了过来。


    “守备！您可算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顾昭，见他毫发无伤，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顾昭没有多言，只是将那块黑铁腰牌拿了出来，递到钱德胜面前。


    “这是什么？”


    钱德胜借着洞口微弱的月光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杨……杨威的亲兵腰牌！这……这怎么会在那队正身上？”


    “现在你明白了吗？”顾昭淡淡的说道。“这支部队，就是杨威的死士。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追捕我们，而是为了灭口和回收证据。”


    钱德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现在才彻底明白，他们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么狠辣和不择手段。


    “那……那我们……”


    “我们不等了。”顾昭眼中寒芒爆闪。“趁着马腾还没彻底封锁山区，我们立刻突围！”


    他展开那张简陋的地图，指着上面的一条蜿 F蜒的溪流。


    “这条暗河，可以绕过杨威布置在明面上的所有关卡。直通蒙化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废弃隘口。”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顾昭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绝望的阴霾被彻底驱散。


    所有士兵的眼中，都燃起了求生的火焰。


    “全听守备的！”钱德胜第一个表态。


    “听守备的！”


    众人齐声应和。


    顾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支百死余生的孤军，已经彻底淬炼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而这把匕首，即将插入敌人最柔软的腹地。


    “出发！”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耽搁。


    在顾昭的带领下，二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然离开了山洞，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


    他们前方的路，是通往蒙化城的求生之路。


    也是一条布满了陷阱和杀机的……审判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