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片宽广海域前，到此为止，踏入海域就是西岐的正式领地。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不断有寒冷刺骨的水气向四处蔓延，海域上有一个高耸入云的石门。石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隙容人进入，那条缝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有叶舟连续不断地划过海面进入里面。


    三人乘坐一只小船摇摇晃晃的来到石门前。在即将触碰到缝隙里的那阵黑暗时，阿诺觉得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着她的脸，让她不自觉闭紧了双眼。


    山颂看到阿诺紧张的模样觉得很是滑稽，随后也微微闭上了眼睛。


    与刚刚冰冷的环境不同，阿诺感受到一股温暖咸湿的海风轻拂她的脸颊，她缓缓睁开双眼，彻底被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震惊了。


    海对面是一片白净的细沙，在太阳的照拂下还闪着金光。海面上漂浮着许多扬着白帆的船只，井然有序地进入海港。


    细沙之上耸立着许多白色宫殿，排布有序且壮丽宏伟！


    阿诺以为这里会是横尸遍野的荒凉景象，没想到如此繁华壮观！


    他们上了岸，眼前人群涌动，集市热闹喧嚣。路面上铺设着大块平整的岩石，街道两旁排布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商店，商店支着用来遮阳的帘布下过往行人络绎不绝。


    西岐人多数穿着露胳膊漏腿的白色服饰，线条流畅，裁剪修身。也有不少数和阿诺他们一样的，对本地居民算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来人。


    阿诺和金诚还在四处观看，山颂走在前面，一个转身就进入一间旅馆。


    旅馆内不如街道外给人的那种繁华气氛，只有零落的两三人坐在角落吃东西，很是冷清。


    看到有人进来了，老板便笑盈盈相迎：“客人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啊？”


    “留宿。”金诚一改往日稚嫩童音，声音变得十分粗旷。


    谁在说话？阿诺瞪大了双眼，看着金诚点着双脚努力触碰柜面，但依旧只露出半个脑袋。


    “好嘞，一星套房，两间！”旅馆老板喜笑颜开地说。


    阿诺站在山颂和金诚身后，听到老板的话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自己只是个侍从，待遇肯定不如主人的啦！


    山颂的头稍微往阿诺的方向偏了一下，没有说话。


    听到旅馆老板的话，金诚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留出一个空位让阿诺站上来。“什么两间？三间，我们有三个人，你瞎啊！”


    阿诺倒是有点惊讶，她稍微往前走了一小步，但也没有和他们并排站立。


    旅馆老板露出一副惊恐表情，生怕把人得罪了，探着头：“是我眼拙，我以为你们不是一起的，一星套房，三间！”


    房间的墙壁就是由非常朴素的白泥砌成，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变得蜡黄。床榻直接放在房间中间凸起的一块水泥地面上，床上方还有自然垂落的白幔，不时受阳台吹来的风而摆动起来。


    西岐的人文环境和阿诺以往接触到的都大为不同，像是一个新世界。


    阿诺白天在房中休整好了，晚上再难以按耐住性子窝在房间里。她早换上了西岐的衣服，准备去街上游荡一圈。


    她开门看见有微弱的光线从对面山颂和金诚的门缝中跑出：金诚会不会已经游玩过了，或许可以问问他西岐哪里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阿诺敲了敲金诚的房门，金诚谨慎地在门口探出半个头，看到来人是阿诺后，才把脑袋完整地露出来：“阿诺姑娘，何事？”


    “你已经游过西岐了吗？”


    “没有。”


    阿诺十分纳闷，像金诚这样的坐不住的人居然都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她转而吊儿郎当地开口：“你不出去？


    “想到是想，不过为了山颂的计划没有差池，我不敢。”


    “那如果仙人也去呢？”


    金诚摇了摇头：“仙人肯定不会去。”


    -


    “好啊。”阿诺刚问完山颂就应下了，她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夜晚的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路过的行人面容丰腴，不过眼神似乎有点空洞。


    獭见似乎把这个国度治理的整整有条，阿诺实在看不出山颂要杀的仙，恶在哪了。


    夜晚的街道没有白天那么繁华，不过依旧有不少小商贩在路边守着自己的摊子。


    摆摊的摊贩中有不少女性，金诚看到一个和他记忆中的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坐在街边，买着自己做的小玩意。


    他走到旁边，拿起一个雕塑打量起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摆摊？不回家吗？”


    “我想多卖点。过几天就是公民大会了，希望能为我即将被驱逐的爸爸争取到更多公民的帮助。”女孩神情疲倦，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


    金诚听后掏出钱，买了一尊雕塑：“那我就要这个吧。”


    阿诺听到有点惊讶：这么朴素的石像，可不是这小屁孩的喜好啊？


    女孩连忙道谢。


    金诚接过东西后兴致勃勃似乎比刚刚低落，不过还是踏着小碎步往前走了。阿诺站在路边，等这位后面慢慢悠悠闲逛的老大爷山颂。


    女孩看到山颂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仙人，公民大会是什么？”阿诺问山颂。


    “就是对一些重大事件进行商定，所有公民都可以参加、发言、辩论的会议。”山颂懒洋洋地说。


    “那驱逐刚刚那个小女孩爸爸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算？”


    “算，全部由公民做主。”山颂目空一切地往前走。


    “这样看起来，还蛮公平的。”


    “那你觉得她爸爸为什么被驱逐？”山颂停下脚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阿诺。


    “应该是犯了什么事吧？”阿诺语气带着迟疑。


    山颂回过身，继续往前走：“看你不顺眼，就把你的名字写在陶片上投票，这就是驱逐。不然你以为那个人要钱干什么，自然是拉拢更多选票咯。”


    阿诺语塞，她确实不知道女孩的爸爸为什么要被驱逐，不过这么多人都同意驱逐他的话，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夜晚时分，街上行人不多。他们三人保持着一条斜线的走位，快把整条街道都占据了。


    金诚对周围的事都充满了好奇，踏着小碎步，左瞅瞅右看看。


    阿诺白天已经游玩过，此刻走在中间，看着金诚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山颂则步伐慵懒地跟在他们后面。


    阿诺常年游历的经历，让她保持时刻对周遭事物的密切关注。


    没有自己铺面的商人们多是沿墙摆卖，一面石墙前空着的土地就显得格外突兀。


    石墙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显得一片乌黑，但阿诺还是借助微弱的光线看清这上面粘贴有许多画着人脸的纸张，她一眼就瞄到山颂的脸就赫然在上。


    这种一张脸占了整张纸的大半篇幅，下方写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应该是全宇宙都通用的通缉图或者寻人启事吧。


    虽然不知道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但阿诺知道在西岐出现山颂的脸，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总不能是有人看上了山颂这张俊美的脸庞，要招郎入赘吧。


    阿诺手疾眼快地上前，刚上手撕掉上面的一个角，一只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握住阿诺手的那只手的主人身体一愣，立刻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把手掌移到了告示上，把阿诺掀掉的那个角摊平。


    “不要随便撕这种东西，除非你要把画上的人交出去领赏。”


    “那岂不是很多人都见过仙人的这张脸了？仙人的脸被看到会不会很危险，要不要找个面罩之类的挡一挡？”阿诺伸出双手放在山颂脸前遮挡。


    “我这张脸在这已经贴了三十年了，你看我有事吗？”山颂把阿诺的手撇开，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塞拉潘三十年前成的仙，不久后就在这片海域上打造了一个二维平面。”山颂意识到说这种专业名词恐怕有人听不懂，又改口道：“就是类似于一幅画吧，在这个画里创造了这个城邦，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塞拉潘是獭见为自己取的名字，此时他被人们尊称为西岐天神，他是这里人们最尊崇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


    “所以他不让有灵力的人出现在城内，他要做这里唯一的神。”此时阿诺已经和山颂并排走了，若有所思的说着。


    山颂眉头轻轻跳动，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是衔上刚刚的话题：“这老头的灵资和我有的一比，狡猾得很，知道他自己的所做所为肯定会引我去杀他，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以为把自己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他了么？”山颂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冰冷。


    “所以獭见是个老头。”阿诺陈述道。


    山颂扭头看了她一眼：这重点偏哪去了？？？


    不过山颂还是接了阿诺的话：“那家伙当真人的时间比我存活的时间都要长，都老掉牙了。”


    阿诺笑了几声。


    三人又来到一处露天螺旋式下沉式的建筑前，由下至上罗列着许多椅子，四周还矗立着许多笔直的柱子，旁边还有一块巨大的石碑。


    “这里就是开公民大会的地方。”山颂带他们走过刚刚那个建筑，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山颂这是干嘛的，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金诚仰着的头都快与石碑垂直了。


    石碑上的文字都阿诺看不懂。


    “排行榜，左边是名字，右边是为他们投票的人数，这些人就是现在的当权者。”


    阿诺想起白天闲逛时，看到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在施粥派米，嘴里说着什么要多多支持我。


    她心里明白所谓的投票是怎么回事了，嘴里嘟囔着：“那我有机会也要来看看这个公民大会是怎么回事。”


    “没机会了。”山颂不屑的语气传入阿诺耳中。


    -


    他们原路返回时，看到有个中年男人正在拿刚刚那个女孩摊位上的东西。


    金诚立刻跑上前去，他掐住男人的手：“你在干什么？偷东西？”


    中年男人留着长长络腮胡，衣着残旧，他痛苦地大叫，没想到眼前的儿童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女孩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脸上的愁容已经被抹去，此刻正哼着小歌，眼里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她看到了这幅场景，赶紧跑来制止：“他是我爸爸！他不是小偷，快放开他！”


    “对不起，我看刚刚那个女孩不在，而你又在拿着她的东西，所以我才出手了，真是对不起。”金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中年男人看着两名男子的独特服饰，知道他们不是西岐人。又看到金诚手里物品的包装，知道他为自己的女儿贡献了善意。


    “不要紧的先生。”中年男人揉了揉自己被掐红的手腕，眼里从始自终没有流露一丝恶意。


    阿诺还在纠结驱逐的事，上下打量着男人。


    “各位快走吧，不要与我多言，我即将被审判，如果你们还要留在这会被我连累的。”中年男人神色恹恹地说。


    女孩瞄了眼山颂，又垂下头把脸藏在黑夜里：“爸爸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死的。”


    “亲爱的多希，爸爸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死刑感到痛苦，反而感到一阵轻松，能为追求自由而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中年男人虽然脸颊凹陷，面容憔悴，但说起这个眼里又燃起了光芒。


    死刑！？她不是说驱逐吗？？阿诺眯起眼睛看着女孩。


    随后中年男人神情严肃地开口：“或许，各位也有自己崇拜的信仰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金诚脑海中浮现山颂的身影，阿诺想到了师父，山颂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若有一日，你们心中的神不再如你们所想的那样，祝你们永远存有自由意志，追寻真理。”


    男人的话把金诚和阿诺都听懵圈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气氛会继续安静到尴尬时，山颂开口了：“人是自由的，他有权利追求自己心中认为是正确的思想，也祝你能早日获得自由。”


    “没想到我死前还能遇到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看来在这世界上，我不是孤单一人，年轻人，谢谢你。”中年男人脸上泛起了红光，带着女儿转身便消失在了街角。


    山颂还在看父女两人消失的地方，感受到阿诺的目光，也转过头迎上她的视线，淡淡地回望她。


    阿诺仰头看着山颂，她怎么感觉好像有束光照在山颂头上，让他看起来好像神明降临，给世人送去爱与温暖。


    深夜已至，街上的行人只有零落的几个。在一段只剩他们三人游荡的路上时，阿诺好像看到了有个人影紧跟着他们。


    阿诺神情戒备，紧贴山颂，不时左右环顾着。


    山颂觉得阿诺离自己有点近了，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他一点一点走开，阿诺就一点一点跟近。


    经过一处没有照明的漆黑街道时，一把利刃反射月光瞄准了山颂的心口。


    在山颂正要出手时，他感到已经有个人影挡在身前，似乎有只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前面划过，随即便闻到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俘获了他面前的空气。


    一具身体从黑暗中倒下。


    山颂心里大喊不好，刚刚是阿诺跟在他身边，不会是……


    正当他想张口呼喊的时候，他被人拉着跑了起来。走在前面的金诚不明所以，也被拉着跑了起来。


    等终于跑到有光亮的地方，山颂才看清拉他的人是谁。


    金诚挣脱开阿诺的手，在一旁气喘吁吁地问发生了什么。阿诺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山颂的手腕，立刻松开。


    阿诺满脸鲜红，十分警惕地看着三人四周，确保安全后，略看了一眼山颂有没有受伤。


    看到山颂的脸上被喷了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她才想起来抬手擦掉自己被喷的一脸的血：“我们要快点回去！”


    阿诺听到金诚的声音变得尖锐：“你受伤了！”她以为金诚说的是她脸上的血，一脸不在乎地说：“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山颂开口，声音却十分闷沉：“是你的胸口前面！”


    阿诺低头，一片猩红已经在她胸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