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对着两份卷子指指点点。


    林宇的身体绷得笔直，他忽然转过身，把周晚秋堵在了公告栏和他之间。


    “我是不是很可笑？”他开口。


    周晚秋没说话。


    “从小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过目不忘，一点就通。我以为学医对我来说，就是最简单的事。”他自嘲地扯动了下脸上的肌肉，“今天我才发现，我连个乡……我连你都比不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却堵在胸口，让他整张脸都涨红了。


    “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天赋？”


    周晚秋看着他。


    “这世上没有天才。”她终于开了口，“只有谁比谁更努力。”


    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没有师父，但我私下付出的东西，你看不到。”


    林宇怔住了。


    他重新站直了身体，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又从骨头里钻了出来。


    “下午的比试，我不会再输了。”他梗着脖子，冲着周晚秋放话，“你别松懈，小心你的实习名额飞了！”


    说完，他再没多留，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晚秋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有点好笑。


    她收回视线，转身朝着食堂走去。


    刚到食堂门口，一个身影就旋风似的冲了过来。


    “我的姐！我的神！”赵静姝一把抓住周晚秋的胳膊，整个人都快挂她身上了，“上午结果怎么样？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纪家三个孩子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紧张。


    “公告栏贴着呢，自己去看。”周晚秋把胳膊抽出来，径直去打饭窗口排队。


    “还卖关子！”赵静姝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拉着三个孩子就往教学楼跑。


    等周晚秋打好饭坐下，赵静姝四人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赵静姝一屁股坐下，看周晚秋的表情，就跟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你……你还是人吗？三门满分？那可是林青山出的题！”


    “下午还有一场。”周晚秋提醒了一句。


    “那必须去给你加油啊！”赵静姝一拍桌子，“走走走，吃完饭咱们就去占座！必须坐第一排，给你撑场子！”


    下午两点，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


    不光是中医系的学生，连其他系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林青山老爷子还是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旁边是孙教授和张院长。


    周晚秋带着赵静姝和三个孩子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赵静姝挺胸抬头，拉着纪雪清，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预留出来的家属观摩席，就在第一排的侧边。


    纪贵盛和纪贵安跟在后面，表情各异。


    周晚秋和林宇分别在讲台两侧的椅子上坐下。


    张院长站起身，充当了这次比试的主持。


    “下午的实操比试，规则很简单。”他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请来了一些自愿参与的同学作为病人。每一轮，会请一位同学上台，由周晚秋同学和林宇同学，同时进行诊断。”


    他顿了顿，加重了后面的话。


    “通过望、闻、问、切，在最短的时间内，独立给出最准确的病因和最有效的治疗方案。方案可以是推拿、针灸，也可以是药方。”


    “两位同学，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


    “第一位，陈同学，请上台。”


    张院长话音刚落，周晚秋已经站起身。


    她没让女生开口，只是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手指搭上脉门，只一瞬，便抽了回来。


    “手脚是不是一年到头都捂不热？”


    女生点点头。


    “来月事的时候，小肚子疼得打滚？”


    女生脸颊通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周晚秋不再多问，转身走到桌前，唰唰几笔，一张方子就递到了孙教授面前。


    她退回原位，整个过程，连三分钟都不到。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宇站起身，走到女生面前。


    他不仅诊了脉，还让女生伸出舌头，仔细看了舌苔，又问了她平日里吃什么，睡得好不好，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足足花了十分钟。


    他也写下了一张方子。


    林青山把两张方子并排放在一起，几个老教授凑过去，低声讨论了几句。


    张院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诊断一致，宫寒导致的气血不畅。”


    “周同学的方子，用药精简，直击病灶，以温经散寒为主，见效快。”


    “林同学的方子呢，在温经散寒的基础上，又加了补气养血的药材，考虑得更周全，但药钱也贵些。”


    “综合来看，两位同学的方子都能药到病除，各有千秋。”


    “第一局，算平手。”


    这个结果一出，林宇握着笔的手，指节泛白。


    赵静姝在下面撇了撇嘴，小声对纪雪清嘀咕：“切，杀鸡用牛刀，多花冤枉钱。咱们啾啾这叫精准打击，花小钱办大事。”


    “第二位，李同学。”


    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男生走了上来。


    “这次，林宇同学先请。”张院长说道。


    林宇调整了一下呼吸，这一次，他势在必得。他走到那男生面前，神情专注，诊脉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一倍。


    他站起身，胸有成竹。


    “气血两虚，心神不宁，时有心悸。我建议，药方主补心血，辅以安神。另外，配合针灸治疗，取内关、神门、心俞三穴，一个疗程，就能大为好转。”


    这番话说得专业又自信，台下的学生们听得连连点头，就连几个旁听的年轻老师，都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林宇写好方子，得意地看了一眼周晚秋。


    周晚秋走了过去。


    她没看那男生的脸，反倒先是扫了眼对方的指甲，又在他嘴唇上停留片刻。


    然后才伸出手，三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搭了上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搭在男生手腕上的指节，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要从那微弱的脉动下，捕捉更深层的东西。


    她收回手，没有立刻下结论，反倒问了几个不相干的问题。


    “爬楼梯是不是特别容易喘？”


    那男生愣了一下，点头。


    “以前有没有突然晕倒过？”


    男生的脸色变了，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家里长辈，有没有心脏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