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夸张地捂着肚子，冲周晚秋喊道：“哎哟，周组长，不行了不行了，我低血糖犯了，手都开始抖了，再不吃点东西，我怕我把小数点给点错了！”


    “对对对，我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组长，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起哄。


    周晚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大家脸上确实都挂着疲惫，再闻到那股霸道的肉香味，自己的肚子也跟着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门口那个男人。


    “知道了，都别嚎了！吃！吃完了继续干！”


    她话音刚落，实验室里就响起了一片欢呼。


    周晚秋没什么胃口，只盛了半碗鸡汤，端着走到了门口。


    纪修杰还站在那儿，没动。


    “你先回去吧。”


    周晚秋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散开，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些。


    “我说了，我等你。”


    “今晚可能要通宵。”


    她看着他，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纪修杰却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碗，很平静地回了一句。


    “那我就在车里睡。”


    周晚秋没搭理他，转身就要回实验室。


    纪修杰跟了半步，堵在了门口，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


    “明天再来。”他说，话里没有商量的余地，“今天晚上，你必须回家睡觉。”


    “我说了，数据没弄完我不走。”周晚秋绕开他，想从另一边挤进去。


    他没拦，只是在她经过身边时，又说了一句。


    “行，那你就在里面待着，我在外面守着。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走。”


    他这话，说得跟下命令一样，听着就让人来气。


    周晚秋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


    她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两人在门口僵持着，谁也不让谁。实验室里的人吃得差不多了，李默端着空碗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门口对峙的两个人，气氛不对劲。


    “周组长，纪营长，你俩这是……站岗呢？”


    周晚秋没说话。


    纪修杰看了李默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默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看这架势就懂了。他把碗往旁边一放，凑到周晚秋跟前，压低了话头。


    “组长，咱说句良心话，纪营长也是心疼你。你看你这脸白的，跟我们刚进组那会儿似的。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揣着俩呢。”


    他见周晚秋不为所动，又换了个策略。


    “再说了，这数据它就在电脑里，它又不会长腿跑了。咱们明天来，它还在。可你要是把自己累垮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他几个研究员也收拾完东西，陆陆续续地走了过来，看见这情形，都加入了劝说大军。


    “是啊周组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您就听纪营长一句劝吧，今天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活儿我们来干，保证给您盯得死死的！”


    “您要是不放心，我们把数据拷一份，您带回家去看？不对不对，”说话那人自己打了下嘴，“纪营长不让您看报告。那……那我们给您念？也不行……”


    一群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吵得周晚秋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眼前这些跟了自己几个月的同事，又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却摆明了今天非要把她带走的纪修杰。


    她心里那股非要争个高下的劲儿，忽然就泄了。


    “行了。”她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喋喋不休，“都闭嘴。”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笔，迅速在上面又补充了几个关键点，然后把笔帽盖上。


    “李默，数据比对你盯着，重点排查七号病人用药前后四十八小时内的所有体液样本变化。其他人，把模型再跑一遍，把波动阈值调高百分之五，看看会不会出现新的变量。”


    她有条不紊地把剩下的工作分派下去。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所有人齐声回答。


    周晚秋这才拿起自己的外套，看都没看纪修杰，径直朝楼下走去。


    纪修杰冲着李默他们点了下头，算是谢过，然后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从研究所出来，一直到车上，两人都没说话。


    车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晚秋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路灯的光一盏盏从她脸上划过，明明灭灭。


    车子开到一半，她忽然开了口，话是对着前方的路说的。


    “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纪修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别在这儿待着了，碍眼。”她又补了一句，话里带着刺。


    纪修杰没吭声，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个红灯前，他才闷闷地回了一句。


    “请假的报告打上去了，还没批。”


    周晚秋冷笑了一声，没接话。


    “周一我再去问问。”纪修杰又说，他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批不下来，我就不回去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怀孕这几个月，我得在这儿盯着你。”


    绿灯亮了，他重新发动车子，车汇入前方的车流。


    周晚秋把头转了回来，她看着他，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跟这种人，讲不通道理。


    回到家，赵静姝她们还没回来。


    周晚秋换了鞋，直接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纪修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没去敲门，也没跟进去。他脱下外套，走进厨房，把中午打包回来的剩菜热了热，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他想，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都不太稳定。赵静姝之前就跟他科普过。他不能跟她硬碰硬。


    他得想个别的办法。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纪修杰坐在沙发上，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想，周一请假的报告要是能批下来，他就去找人问问，看能不能弄到两张电影票。他听部队里那些结了婚的战友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看电影。


    周晚秋在卧室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见他吃饭，听见他洗碗，然后，就没动静了。


    他怎么不来敲门？


    吵了架，他不应该来哄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