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律者莫名的话，芽衣愣了一下，下一刻，她只觉得周围的环境骤然转变，似乎有要淡下去的样子。


    “等等！”芽衣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把琪亚娜……”


    “她啊……”律者即将离去的身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对着芽衣露出了一个满含深意的笑容，“她可轮不到我来施舍啊……”


    说罢，他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还对着芽衣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还真是……”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重归于沉默。


    紧接着，他干脆利落的挥手解除了周围的幻境，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莫名的，芽衣在那离开的背影上看见了一丝决绝。


    回归现实的一瞬间，芽衣多少感觉到了一丝荒谬感。


    这恐怕是她距离除了许曙之外的律者最近的一次了，本以为这至少会是一场恶战，甚至于她都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活着。


    她已经做好了拼尽全力为同伴争取一丝时间的准备了，如今却这么轻松的就从律者的手中逃脱……


    “我们该准备离开了。”沉默的诺亚突然说道，芽衣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诺亚。


    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她对于带着诺亚回去这件事是有些抵触的……并非是她个人的看法，而是让律者和那些孩子待在一起未免还是有些过于危险……


    “我不会在那个名字的附近做出什么的。”诺亚小声的说道，眼中低沉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了。


    “……好吧。”芽衣看着诺亚沉默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但是在许曙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诺亚点了点头。


    ……


    如果将人们讨论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文明……那么大家的视线将会聚焦于那些最能展现人类伟力的东西上。


    奇迹，这似乎就是人类专门为自己而创造的名词。


    律者坐在孤儿院的最高处，一只手臂残缺的木偶端坐于他的身边。


    他的手上拿着那本被芽衣撕碎的剧本，那沉默的模样和诺亚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过去，而另一个则是未来。


    “雷电芽衣……”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垂着眼眸，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偶，“你呢？不打算离开了？”


    “他容不下我。”人偶开口了，露出了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那是真正名为“可可利亚”之人的声音。


    “比起我的那些价值，没有我对他来说更重要。”可可利亚借由人偶的躯体说着自己的理由。


    “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死在这里了，对吗？”律者发出了一声冷笑。“毕竟在你死在我手里之前，我的半身都从未有过将我吞噬之外的想法。


    “用自己的死亡来激怒他，让他和我同归于尽，还真是符合你的价值观啊，【魔鬼】。”律者发出了一声充满讽刺的嘲弄。


    “可惜，我们都没有猜测到事情的过程，虽然最终和你想要的结果都大差不差。”


    木偶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可可利亚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亡会来的如此缓慢和隐蔽，也没有料到诺亚居然能在某种程度上愿意忍受自己的死亡。


    她重视过琪亚娜，也看重过布洛妮娅，薛定谔和西琳也在她的侦查范围之内。


    可偏偏是这个被她第一时间排除了威胁，一直以助理人形象表现的芽衣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


    本来会被她的死亡所打碎的争论平衡被芽衣率先打破了，并且走向了意外的结局。


    不过只论结果的话……其实也没差。


    “至少让我陪你走完这最后一刻吧……诺亚。”


    可可利亚附身的木偶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没了动静。


    律者不语，只是抬头看向了自己布置下的天幕。


    “十……九……”


    他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为这场剧目的结尾开始了倒数。


    也是为谢幕的到来而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


    人类文明的起始究竟是人类拿起了木棍的那一刻，还是掌握了火焰的一瞬间……这目前仍旧是一个很大的争议点。


    而文明开始昌盛的时刻是封建制度的诞生，还是自由思想的解放，这也是让众人各执一词的论点。


    但是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有一件事却是毋庸置疑的。


    事至如今，文明发展最快的时代只有一个，而在那个时代，让文明进入黄金时代的口号有且只有一句——


    “扬帆——起航！！”


    “……一。”


    卷起的船帆从桅杆上落下，在舒展开的一瞬间便被迎来的狂风猛地鼓动。


    布帛撕扯的声音在海风中炸响，但是那粗重的帆布只是鼓动着，以自己的身躯为这艘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老旧帆船再一次提供了起航的动力。


    停靠在岸边的船身开始缓缓的离开海岸线，将船头调转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洋。


    风推动着船离开了港口。


    正如同人类从未缺乏过离开家庭的勇气。


    而正是这种离开港湾的勇气，才让人类诞生了文明。


    杏站在凯伊的肩膀上，咧着嘴，伸手指着前方，希儿手握船舵，努力的调转着方向。


    薛定谔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台，出神的看着远方。


    芽衣和诺亚在一个狭小的船舱中相互对视。


    梦境中，芙瑞丽和西琳两人看着她们共同创造出的杰作没入了天幕，直奔向那束缚了琪亚娜的丝线。


    律者身边的木偶闭上了眼，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气息。


    天幕……碎了。


    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天空中像是萤火一样缓缓的飘落，而在这一片金色的碎片中，那艘帆船迎着风浪，冲进了辽阔的大海。


    布洛妮娅站在船尾，看着渐渐离开的岛屿，而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不知道积蓄了多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化为了两行热泪，从布洛妮娅的脸上流下。


    “再见了……可可利亚妈妈……”


    ……


    在落下的漫天金色中，律者缓缓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看向了下方的广场。


    在广场的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浑身都是鲜血的人影。


    而那双犹如璀璨星河的眼睛中……蕴含着超新星爆发般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