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家那顿意义非凡的晚餐回来后，季昀感觉自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能量。楚月教练的认可，沈院长的勉励，甚至连沈知行那家伙最后给他夹菜的举动，都像一块块拼图，将他因伤病而碎裂的信心重新粘合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那块拼图，是沈书意。


    康复训练变得更加刻苦，但他甘之如饴。只是，心里那头被名为“沈书意”的种子催生出的猛兽，似乎也越来越不安分。那个在真心话游戏里脱口而出的“有”，那个在黑暗中下意识的拥抱，那个被她亲手喂到嘴边的食物……每一个画面都在夜深人静时反复播放，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得做点什么。不能明说他暂时还没那个胆子，但至少……得让她知道，他季昀，不是木头疙瘩。


    这天晚上，他结束了一天的康复，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长草的个人微博。他的微博一向由团队打理，多是赛事宣传和官方口吻，他自己很少登陆。


    他盯着空白的编辑框，手指悬在空中，脑子里一片混乱。该发什么？直接@她？不行，太明显，会给她造成困扰。发康复进展？太官方。发心情？他以前从来不发这种矫情的东西。


    纠结了半小时，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心一横，抱着一种“不管了豁出去了”的心态，飞快地打了一行字，然后手指颤抖着，在@符号后面，输入了“沈书意”三个字，点击了发送。


    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四周跳一样，浑身虚脱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几乎是在他微博发出的下一秒，某个四人小群里就炸开了锅。这个群里有季昀、林寒、苏晚晴，还有被迫拉进来但其实暗搓搓很兴奋的季玥。


    季玥：「！！！！！！哥！！！！！！你被盗号了吗？？？？？？？」


    苏晚晴：「[截图]这是……？」


    林寒：「……」


    截图上是季昀刚刚发布的微博，内容简单到诡异，只有一个数字和一句话：


    【72。


    今天心跳又超速了，管不管？@沈书意】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瞬间被闻讯赶来的粉丝和吃瓜群众淹没。


    “卧槽？？？昀哥发私人微博了？？”


    “72是啥意思？新的训练密码？”


    “心跳超速？？？昀哥你不对劲！！”


    “@沈书意是谁？？？新的队医小姐姐吗？？”


    “我嗅到了瓜的味道！！”


    “所以昀哥的心跳归这位沈医生管了？[狗头]”


    季昀躲在被子里，完全不敢看手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而此刻，刚洗完澡出来的沈书意，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工作消息，却看到微信图标上显示着几十条未读信息。有夏沫疯狂刷屏的“！！！”，有苏晚晴发来的截图和小心翼翼的问号，甚至还有她母亲楚月女士发来的一个微笑表情。


    她微微蹙眉，点开了夏沫的对话框。


    夏沫：「意意！！！！快看微博！！！！你们家哈士奇他！！！他他他他公开示爱了？？？？？」


    沈书意心头一跳，点开夏沫发来的微博链接。


    当看到那条微博和下面那个明晃晃的@时，沈书意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暖黄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染上了一层薄红。


    72……他记得。是那次他重伤倒地，她在混乱中为他默数的脉搏。


    心跳超速……管不管……


    这个笨蛋。暗示得这么明显，跟直接拿大喇叭喊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那个@，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回复？还是不回复？怎么回？


    最终，她退出微博，点开了和季昀的微信私聊窗口。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之前发的“谢谢。晚餐很好吃。”


    她指尖轻动，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出了一句看似无比冷静专业，实则耳根发热的回复：


    【心率异常有多种原因，建议明日来诊疗室做详细检查。】


    发送。


    然后，她放下手机，继续擦头发，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飘忽。


    ---


    第二天，季昀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同队队员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拄着拐杖（虽然已经不太需要，但此刻拿着仿佛能增加点安全感）挪进了沈书意的诊疗室。


    沈书意已经穿戴整齐，白大褂一丝不苟，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资料，表情是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条石破天惊的微博和她毫无关系。


    季昀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关门。”沈书意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传来。


    季昀乖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的视线。


    诊疗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季昀磨磨蹭蹭地走到诊疗床边，坐下，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书意终于放下资料，站起身，拿着听诊器走过来。她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鸵鸟般埋着的脑袋。


    “躺下。”她命令。


    季昀依言躺下，紧张得肌肉都绷紧了。


    沈书意将听诊器戴好，冰凉的听头隔着薄薄的训练服，贴上了他的左胸。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通过听诊管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急促而有力，完全超出了静息心率的正常范围。


    沈书意抬起眼，看向他。


    季昀也正看着她，黑眸里充满了紧张、期待，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心率，109。”沈书意报出一个数字，语气依旧专业，但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揶揄，“确实超速了。”


    季昀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颜色。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无从辩驳。


    沈书意收回听诊器，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胸口，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她低头在病历上记录着，状似随意地问道：


    “微博，什么意思？”


    终于来了！


    季昀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猛地从诊疗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扭到还没完全康复的脚踝。他也顾不上疼，直视着沈书意，豁出去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


    “就是……字面意思！”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补充道：


    “只有你能管！”


    说完，他不敢再看沈书意的反应，飞快地跳下床，也顾不上拐杖了，几乎是同手同脚、落荒而逃地冲出了诊疗室，再次上演了经典的摔门而去。


    “砰！”


    门板震颤。


    沈书意拿着笔的手停在病历本上，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又低头看了看记录纸上那个“心率109”的数字。


    半晌，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窗外，阳光正好。


    某个笨蛋虽然逃跑了，但那句“只有你能管”，却像一颗裹着糖衣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微博的暗示，似乎……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