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苏轻舟。”苏轻舟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软些，落在宿舍略显嘈杂的空气里。


    他站在门口，身上是洗得有些发白的旧T恤，牛仔裤裤脚仔细卷了两圈，露出的帆布鞋边沾着点未掸净的灰，透着一股洗练的朴素。


    最打眼的是双杏仁眼，眼尾微微下垂，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说话时抬眼，睫毛轻轻颤动。


    整个人的乖顺感便漫了出来，像株安静待在窗边的绿植，不扎眼，却让人忍不住心软。


    宁俞看着他局促地攥了攥书包带，心里瞬间冒出个念头：好乖啊。


    宁俞回过神时，苏轻舟正踮着脚想把行李箱往上铺塞，旧箱子的拉杆有点卡壳，他憋得耳尖发红，手指还在小心避开箱子边缘突出的铆钉，生怕刮坏床架。


    “我帮你吧。”宁俞起身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箱面就觉出重量，里面大概塞了不少书，边角都被压得微微变形。


    苏轻舟愣了愣，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睫毛又垂了下来：“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俩人力气大。”宁俞没等他再说，已经托着箱子往上送。


    余光瞥见苏轻舟立刻伸手托住箱子底部，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却还在小声说“左边一点，别碰到你手”。


    等箱子终于放稳，苏轻舟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塑料袋仔细裹着的苹果，递到宁俞面前，耳尖还没褪下红：“谢谢你，这个……你吃吧。”


    苹果表皮光溜溜的，显然是挑过的好品相，宁俞看着他眼里真切的感激，接过苹果时笑了：“谢什么，以后就是室友了。对了，我叫宁俞。”


    苏轻舟听到“室友”两个字，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子的杏仁眼弯出个浅弧：“嗯！宁俞。”


    宁俞刚把苹果放在桌角，就见苏轻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行李箱最底层抽出一摞书。


    书皮大多是泛黄的旧版，边角被磨得有些毛糙，却每本都用透明书皮仔细包着，连封面上的字迹都清晰完好。


    “这些是……”宁俞凑过去看，最上面一本是翻得有些卷边的《数学分析》，扉页上还留着前一任主人的铅笔批注，旁边却多了几行娟秀的小字，是苏轻舟的笔迹，把难点标得明明白白。


    苏轻舟指尖轻轻摩挲着书脊，抬头时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光：“都是学长学姐传下来的旧书，比新的便宜些，上面的笔记也挺有用的。”


    他说着，又从书堆里翻出一个旧铁盒，打开是满满一盒不同型号的铅笔，笔芯都削得尖尖的，“之前怕上课记笔记不够用，就多备了些。”


    宁俞看着他把书一本本码在书桌靠里的位置，连角度都摆得整整齐齐，忽然觉得这宿舍里因为多了个这样的人，连空气都变得温和了些。


    他指了指自己书桌的抽屉：“里面有卷新的透明胶，你要是书皮破了，随时拿去用。


    苏轻舟抬头看他，睫毛颤了颤，弯着眼睛说了声“谢谢”。


    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时，苏轻舟刚把最后一支铅笔放进铁盒。


    进来的人背着亮面的黑色双肩包，手腕上挂着最新款的运动手环，扫了眼屋里两人，随手把包往空着的下铺一扔，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印着logo的耳机盒。


    “哎，你们好啊！”他声音亮堂，带着股自来熟的劲儿，伸手拍了拍宁俞的肩膀，“我叫赵阳，计算机系的，以后就是室友了！”


    宁俞刚应了声，就见赵阳的目光落在苏轻舟桌上那摞旧书上，又扫过他洗得发白的T恤，眉梢挑了下，却没多问。


    转而从包里掏出两罐可乐，扔给宁俞一罐，又朝苏轻舟递过去：“刚从楼下超市买的，冰的，解解暑。”


    苏轻舟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接住，冰凉的罐身贴在掌心，他小声道了句“谢谢”


    赵阳倒没在意他的局促，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晃着可乐罐问：“对了，你们俩是哪个系的啊？我听说咱们宿舍还能申请加装遮光帘，你们要不要一起拼单？”


    宁俞看了眼苏轻舟，见他正低头摩挲着可乐罐的拉环，像是在琢磨怎么打开，便笑着接过话头：“我是机械系的，他是数学系的。遮光帘的话，我们俩都行，你定了链接发群里就行。”


    赵阳刚“好嘞”一声，就见苏轻舟轻轻拉了下拉环，“噗”的一声轻响，气泡冒了出来，他连忙抬手挡住，生怕溅到桌上的书。


    赵阳眼尖，瞥见苏轻舟紧绷着的手，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溅到也不打紧！”


    他说着，自己“啪”地拉开可乐罐，仰脖灌了一大口，冰块撞击罐壁的声音在宿舍里格外清脆。


    苏轻舟这才松了口气，指尖捏着罐身，小口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大概是很少喝这种碳酸饮料，眼里漫开点细碎的水光，更显得那双杏仁眼软乎乎的。


    宁俞看他这副模样，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你平时不怎么喝可乐？”


    苏轻舟闻言点点头，声音轻细：“嗯，之前觉得有点贵，没怎么买过。”


    他说这话时没半点委屈，反倒像是在说件平常事。


    赵阳刚把可乐罐放在桌上，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指着苏轻舟的书堆笑道：“数学系的啊？那以后作业可得靠你带带了！我最头疼微积分，上次模拟考差点挂科。”


    这话让苏轻舟愣了愣，随即露出点腼腆的笑，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光：“我……我也不算特别厉害，要是有不懂的，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赵阳喝完可乐，起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哗啦啦倒出一堆东西，印有球星头像的抱枕、折叠式晾衣架，还有个巴掌大的蓝牙音箱。


    “我妈非让我带这么多，说宿舍东西不全。”他一边吐槽，一边把音箱放在桌角，按了下开关，轻快的流行乐瞬间在宿舍里飘开。


    苏轻舟被突然响起的音乐吓了一跳。


    宁俞看他绷紧的肩膀，朝赵阳说了句：“声音调小点，别吵到隔壁。”


    赵阳“哦”了一声，立刻把音量拧小，笑着对苏轻舟说：“抱歉啊，我忘了你可能不喜欢太吵。”


    苏轻舟摇摇头，小声说“没事”。低头开始整理桌角的书本。


    宁俞看着他指尖认真的动作，忽然想起刚才赵阳倒东西时，苏轻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脚，生怕被散落的物品碰到，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软进了他的心里。


    “对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赵阳突然提议，把抱枕扔到床上。


    “我听说学校二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今天刚开学，肯定不用排队！”


    宁俞看向苏轻舟，见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点茫然，像是在算吃饭要花多少钱，便抢先开口：“行啊，正好我也没去过二食堂，一起去尝尝。”


    苏轻舟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手指在桌角蹭了蹭：“那……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好。”


    他说话时，睫毛轻轻颤着，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连洗得发白的T恤也镀了层光。


    赵阳已经开始收拾背包，宁俞则帮苏轻舟把没放好的书往里推了推，小声说：“食堂菜价还行，不用太担心。”


    苏轻舟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弯了弯眼睛：“嗯，谢谢。”


    三人锁好宿舍门往食堂走，赵阳一路都在说刚刷到的校园八卦，从哪个系的系花颜值高，聊到图书馆的空调最凉快，声音里满是新鲜感。


    苏轻舟走在最右边，手指无意识地握着，偶尔被赵阳的话逗笑，嘴角弯起个浅弧，睫毛在夕阳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到了二食堂，赵阳直奔糖醋排骨窗口，挥着手让他俩跟上：“就这个！校园墙上都在推荐！”


    宁俞跟过去，转头问苏轻舟：“你想吃什么？这里有荤素套餐，也有面。”


    苏轻舟盯着窗口的价目表看了好一会儿，指尖在口袋里攥了攥，小声说：“我……我要一碗青菜面就行。”


    话音刚落，赵阳就回头接话：“青菜面多没味儿啊！跟我们一起吃排骨，我请客！”


    苏轻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


    话没说完，宁俞已经掏出手机，对着窗口说：“两份糖醋排骨套餐，再加一碗青菜面。”


    他转头冲苏轻舟眨眨眼：“下次你帮我讲题，就当抵饭钱了，行不行？”


    苏轻舟愣了愣，看着宁俞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眼窗口飘出的排骨香味，耳尖慢慢红了，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你。”


    找座位时，赵阳特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把排骨最多的那盒推给苏轻舟：“我不爱吃排骨上的软骨，你帮我解决了！”


    苏轻舟看着盒里油亮的排骨，犹豫了一下，夹起一块小口咬了咬，眼睛亮了亮。


    甜咸的酱汁裹着嫩肉，比他以前偶尔吃的腊肉香多了。


    宁俞看着他悄悄加快的吃饭速度，没忍住笑了，把自己套餐里的胡萝卜和花菜都夹了一点到他碗里：“多吃点蔬菜，面不够再叫。”


    苏轻舟抬头看他，嘴里还含着菜，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三人走回宿舍时，天色已经暗了，楼道里亮着暖黄的灯。


    苏轻舟拿出个旧旧的搪瓷杯，去寝室的走廊里接水，放在桌子上小口喝着。


    宁俞瞥见杯子上印的“XX中学数学竞赛一等奖”字样，还带着点磨损的痕迹。


    “对了，明天上午要开新生班会，你们都记得吧？”宁俞想起班群里的通知，转头问两人。


    赵阳瘫在椅子上，摆弄着蓝牙音箱：“记得记得，我还设了闹钟呢！”


    苏轻舟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认真地记下班会时间，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细细的痕迹。


    夜里，宁俞躺在床上翻手机，听见下铺传来轻轻的翻书声，是苏轻舟还在看书。


    他探头往下看，就见苏轻舟借着桌角那盏旧台灯的光，正对着一本数学题集写写画画。


    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垂下来，像小扇子似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宁俞轻声说。


    苏轻舟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点没从题里回过神的茫然，随即连忙合上书本：“嗯，好，你也早点睡。”


    他关掉台灯，宿舍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洒在他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


    苏轻舟躺在上铺，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悄悄摸出枕头下的旧手机。


    屏幕边缘的钢化膜裂了道细纹，亮屏时泛着点模糊的光，他指尖在磨损的按键上慢慢敲着，一字一句地记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