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今天辛苦啦，各位！”


    夜晚收走了最后的一点阳光，为城镇盖上了墨蓝色的星光被。


    晚十点，牌子自动翻转成“休息中”后，朝雾光打个响指，将灯光调整成日常的照明模式。没有了五彩斑斓的灯光秀，只余朴实无华的柔和白光，作为一天辛劳后的收尾，是最适合不过的背景。


    “说起来，今天人偶少女要更新了。赶紧收拾完，就去看吧。”


    他打开懒人收银机，先将钱整齐地分好类，自己则先把今天用过的器材和餐具一趟趟搬到后厨的洗碗机里。按下自动清洗的开关后，洒水口喷出细腻温热的水流，一点点将食物残余冲洗干净。


    趁着洗碗的功夫，朝雾光简单扫了遍地板，再坐回吧台，根据今天的销售情况对账，顺带确定明天的菜单。


    接待客人的时候还算有精神，可一放松下来，朝雾光的精神就迅速地萎靡，如同被针管抽走了精气神那般，身体渐渐伏在了柜台上。


    “我看看几点……先睡一会……人偶少女来得及……人偶少女……”


    在一阵半梦半醒的梦呓中，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嘴角的口水渐渐滑落到账簿上，勾起一片小池塘。


    “咚咚咚。”


    敲门声一瞬间惊醒了朝雾光。作为副店长，对店里的每一点动静做出即时的反应已经是他的肌肉记忆。


    “欢迎光——不对，抱歉，现在关门了，请明天再来吧——”


    他从柜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没想到看见了他最在意的人。


    一位有着浅棕色卷发和绿色耳羽的眼镜少女正隔着玻璃门，微笑着朝他挥手。


    “幻日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给幻日雀星穗开门后，朝雾光呆呆地杵在一旁。


    “有哦——”


    她找了个位置放下背包，随后拿出了一份试卷。


    “糟糕——快溜——”


    朝雾光眉头一皱，转身就向往二楼跑，却被幻日雀一把抓住了袖子，


    “朝雾光同学，我记得最近有一次月考来着。这次外语考了多少分啊？”


    “啊哈哈……那个……好像及格了来着？”


    “诶——可山崎老师跟我说，你好像离及格线还差一点，还拜托我给你补习呢。其实我上周就想找你了，刚好老师提了这事，就顺水推舟啦。”


    和她温吞的声音相比，幻日雀的压迫感比朝雾做过的最苦的咖啡还要强。他不自觉的就被步步紧逼到了墙边。


    “那大概是他老人家看错了吧，啊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


    尴尬的笑声和幻日雀慢条斯理的声音回荡了一会后，


    “对不起我这次考试没过关能不能放我一马下次请你吃冰激凌今天有人偶少女让我追番吧求求你了。”


    朝雾光一个滑跪，跪在了幻日雀面前。“咚”的一声，桌上没收拾的账簿晃了晃，上面残留的口水印记更明显了


    “不行哦——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又没合格。这次我不会放过你了。”


    作为回答，幻日雀抓着朝雾光的马尾——其实完全没用力，但朝雾光根本不敢反抗——，把他拖到了桌上，


    “等，等一下啦，放开我——”


    该说不说，能和她亲密接触，朝雾光其实内心还是有些许“雀”跃的——只有一点，特别是和接下来要学习的痛苦相比。


    “嗯——‘但是因为你，我们已经错过了这次机会——’”


    “不对哦，刚好反过来了，应该翻译成——‘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就错过了这次机会’。这里用到的是虚拟语气……”


    店外的行人渐渐越来越少，夜色也浓成了一团。虽然不能说有条不紊，但朝雾光的补习也算有模有样的进行着。


    “唔——想不明白——”


    “是哪里想不明白呢？我看看能不能讲得再清楚点。”


    “不是作业的问题啦。”


    写完最后一题后，朝雾光两手一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只是觉得，我将来又不打算出国，为什么要学这些呢……我宁愿把学英语的时间拿来学咖啡——或者学魔药课，感觉这俩挺像的。”


    “不行哦——”见朝雾光的眼神涣散，幻日雀也轻轻放下了笔，“我理解你不喜欢英语的想法，但是到高中毕业为止，在学校认真学习都是必要的哦。”


    “可我将来就想在这家店干一辈子，也不用去找工作啊。”


    “不对哦——在学校学习，不仅仅是学习知识，更重要的，是掌握学习的方法。这是自己能力的一种体现。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要学的事。”


    “可——我已经，学不动了……”


    一扭头，朝雾就像个果冻一样，从座位上缓缓滑落。


    “……你向我撒娇也没用哦。”


    “那就让我，在地上躺一会吧……”


    看着哼唧唧的朝雾光，幻日雀苦笑着耸了耸肩，


    “好吧。我们的咖啡馆副店长，有什么想喝的吗？”


    “唔——没有——等等，你想做什么？”


    “我想——给你泡杯咖啡，慰劳慰劳你。既然你没有想喝的，我就自由发挥啦——”


    说罢，幻日雀星穗学着朝雾平时轻快的脚步，走向了吧台。


    “嗯——我没怎么用魔法泡过咖啡呢，倒是经常看你泡咖啡。让我想想该怎么做——嗯？这些工具，你已经都洗过一遍了吗？”


    “对，已经全洗过了。干净得很，可以放心好了用！”


    “如果是你洗的的话，我得重新检查一遍呢——”


    “是洗碗机洗的啦！我有那么不可靠吗？”


    “嗯——开个玩笑而已啦——大概。”


    趁着拌嘴的功夫，幻日雀先检查了一遍所有器械，再拿起朝雾光常用的符文咖啡杯，学着他平时的模样，用力弹了一下杯壁。


    结果一大堆牛奶像瀑布一样漫了出来。


    “哈哇哇哇哇——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杯子，是根据你的心愿来泡咖啡的。”


    在地板喝饱之前，朝雾光拿出口袋里的魔法棒，先轻轻一挥，把牛奶像拍照一样定格在空中，再把杯子轻轻端走，


    “诶——原来是这么方便的东西吗？”


    “其实也没那么方便。毕竟，如果用力过猛的话，就会发生牛奶大爆炸，就像刚刚那样。”


    “唔——不许笑我——”


    在朝雾拿来盆子去接空中的牛奶时，幻日雀的连环拳已经锤了上来。


    “好啦好啦好啦——不笑了不笑了——”


    “哼——”


    幻日雀把头一扭，把目光投向了传统的咖啡机——无需魔法驱动，仅需一个按钮，便能泡出标准的咖啡。


    “我想试试看那个——”


    哪怕只是一次细微的接触，都能让朝雾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嗯？那个啊，可以哦。”


    他一边尽可能维持着音量的稳定，一边祈祷着不会被幻日雀发现自己心中的动摇。


    “好耶——”


    好在，她并没有察觉。在稍作研究后，幻日雀按下屏幕。很快，心安的香气从咖啡机中飘散而出，渐渐填满了咖啡馆，就连灯光都好似变成了咖啡色。


    与此同时，朝雾光从冰柜里拿出一壶青色的液体，放在了吧台上。


    “这是什么啊？”


    “青苹果汁。酸甜，青涩，口感清爽。作为咖啡伴侣，或许不是最佳，但一定不会是错选。”


    “嗯——不是魔法食材吗？”


    “不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还以为，接下来会是朝雾的魔法食材介绍环节呢——就像这样——”


    幻日雀轻巧的跃到吧台外面，转了一圈半，面对朝雾，脚尖点地后，随便拿起桌上一罐粉末，咳嗽了两声，找到了朝雾平时的声调：“这可是来自遥远国度的食材。据说，他的采摘十分不易，而他的效果也十分罕见——”


    “别这样别这样！我平时哪有这么夸张的啊——”


    朝雾的脸一瞬间就变得比苹果还红。


    “诶嘿嘿——这是刚刚的报复啦——”


    “真是的……”


    待幻日雀回到吧台后，朝雾将青苹果汁一点点滴入了咖啡里。


    “不加多一点吗？”


    “不用了，一点点就好。”


    “嗯——你喜欢就好——不对，我记得应该是我给你泡咖啡的——快停下，让我来——”


    “好啦好啦。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做你的特调的第一位顾客的。这次，就让我自己来配吧。”


    “唔——为什么啊——”


    “因为啊——”


    在盖上苹果汁盖子后，朝雾端起咖啡杯，放在了幻日雀面前，


    “这杯咖啡和你很像，不是吗？”


    “唔诶？我看看——啊，真的诶——”


    那杯中棕带一抹绿的咖啡表面，恰好和低头的幻日雀模样重叠。两者的颜色是如此相近，以至于幻日雀第一时间没分辨出来。


    “怎么样？很厉害的创意吧？”


    朝雾得意洋洋地叉腰，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幻日雀的小表情——


    “也就是说，你想，把我喝掉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奇奇怪怪想法啦——”


    “诶——真的没有吗——可是你的脸都红了哦——”


    幻日雀轻轻一跃，撑在了吧台上，把脸凑到了半遮住自己的朝雾面前，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狡猾的微笑。


    朝雾的心脏宛如暴走机车一般轰鸣着，仿佛马尾都被机车的蒸汽带了起来。


    僵持了恍如隔世的几秒后，幻日雀一瞬间拉开了距离，拿走了咖啡杯，背对着朝雾，


    “既然是以我为原型泡的咖啡，那就让我来喝吧。”


    “诶？啊！你说过要给我泡的！”


    回过神来的朝雾跑到幻日雀旁边，配合着她躲避的样子追逐着，


    “不给——”


    “给我喝咖啡嘛——”


    两个人红透的耳根像信号灯般清晰可见，透过灯光的照射，印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


    “对了，朝雾。人偶少女是几点来着。”


    “糟糕！我看看……错过时间了啊啊啊——”


    看着眼前又化成果冻的朝雾，幻日雀轻笑了一下，把咖啡捧在了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