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暖，诸伏景光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好像回到了春天。


    他脱下刚才还穿着的厚重的羽绒服，抬手挂在架子上。


    比他哥哥更沉稳成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景光，你的架子在旁边。”


    诸伏景光一愣，收手把羽绒服挂在另一边。


    他的父母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欢迎回来，景光。你们两个今天都在，我们晚上去吃信州荞麦面如何？”


    “好，我没有意见。”诸伏景光点点头，多年生涯已经让他对除了自己牵手制作之外的食物不发表任何意见，不抱有任何期待。


    是荞麦面这种好吃的，他愿意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样悠然的时光，诸伏景光分外珍惜。


    “就是小时候常去的那家。那家的老板现在年纪大了，换做了他的儿子经营，味道倒还是不错。”诸伏高明低声解释道，诸伏景光轻轻点头。


    “那我们中午就吃苹果烧肉？”诸伏景光听到自己的爸爸在厨房里询问，“可以吗，高明景光？”


    “好啊。”诸伏景光抬起腿往厨房的方向去，“还有别的什么吗，我可以帮忙。”


    “高明拉着点别让你弟弟帮忙了，他难得休息的日子，爸爸妈妈要展示厨艺。”他的妈妈弯腰从厨房的帘子下面出来，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厨房里震天响是爸爸做菜的声音。


    诸伏高明的嘴角也含着淡淡的笑意，这是他一年之中笑得最多的一天了。他垂下眼睛，继续发送手里的短信。


    饭烧好后，诸伏景光乖乖地坐在家里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上。椅子有些旧了，也是他曾经经常在这里吃饭的证明。


    叮咚，叮咚，叮咚。


    诸伏高明并不意外，他搁下筷子，负责给自己的好友们开门。


    穿着同款红色外衣的青梅竹马手挽手笑容甜蜜，十指相扣时不经意就露出了银色的戒圈。


    诸伏高明选择不看他们。


    “助攻哥，由衣姐，好久不见。”诸伏景光露出会意的笑容，“祝福你们。”


    “好久不见，小景。”×2


    新婚的小情侣你依我侬，单身至今的诸伏高明自然就成了调侃的对象。


    诸伏景光很高兴他们没有催婚自己，除此之外哥哥这大律师三十五了还没个对象确实挺令人着急。


    他才二十七，也不急于结婚……吧。而且也没必要。


    饭桌上只有一名大律师受伤，诸伏景光全程负责倾听，他们谈起的很多趣事他都一无所知。


    比如说哥哥的同学曾经给哥哥和他的朋友写过一本书，最后还送给了高明哥一本。


    “叔叔阿姨好。我和由衣已经结婚了，马上要去东京蜜月旅行了。这段时间里我们不会回来，麻烦高明帮忙照看一下我们家里的植物。”大和敢助冲着身前的一家人微微点头，侧目向自己的爱人。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小景难得空闲，希望你们一家度过美好的一天。”上原由衣的目光在大和敢助身后的诸伏景光身上停留片刻，微微感慨后起身告辞。


    一去一别二十年，谁人身后沉梦乡。


    这是他过得最梦幻的一天，被关心的诸伏景光回以她一个微笑。


    “景光？怎么了？”诸伏高明拍拍景光的肩膀，眼神关切，“是休息得不好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没事，高明哥。”诸伏景光闭闭眼睛，“我去洗碗。”


    “回来就好好歇着。”兄弟两个交谈间，诸伏家真正的男主人发话了，“听你妈的。”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他妈直接塞给兄弟俩两个沉甸甸的红苹果：“本地的苹果特好吃，你挺久没吃过了，洗一个尝尝？平平安安的。”


    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蓝色猫眼里是他无法拒绝的企盼。


    ……平平安安。


    诸伏景光接过洗净，咬了一小口。


    “我的也给你。”诸伏高明把他手里那个也推过去，“之前家里买了一堆，你不在，我没少吃。你拿着就好，平安。”


    “好。”双份的平安，是个吉祥的好寓意呢。


    诸优景光只好坐在沙发一角，以和他平日性格不符的速度慢吞吞地啃了口大苹果。


    大和夫妇要去东京。


    东京啊，梦幻得如同易碎霓彩的泡影，是留下他最多回忆的地方。


    他的视线乱晃着，扫过墙上的相片。


    七岁的男孩戴着草帽挥着捕虫网，身后是他笑得无忧无虑的同伴。


    那年夏天，长野和群马的边界线上，是他和童年玩伴山村操。


    啊，时光可真快。


    很久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了，小操应当也成为正义的伙伴了吧。


    诸伏景光想起自己后来回到基地刻字时发现的礼物，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天之内不知道被第多少次触动了。


    叮铃，叮铃，叮铃。


    又有人前来造访了。


    诸优景光扭过头，似有所感。


    “小景小景你可算回来了！我是小操！”隔着门板，这位正义的伙伴的大嗓门能让诸伏景光听得清清楚楚，“我已经成为正义的伙伴啦，现在是群马的警部！”


    诸伏景光把门拉开一小道缝，笑着回应了他：“恭喜小操啦，成为了正义的伙伴。”


    “真的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小景了，你怎么样？有成为正义的伙伴吗？”山村操很兴奋地上上下下把诸伏景光的脸打量个遍，又看到了家里的诸伏高明等人，“你们长得可真像！”


    “毕竟是一家人啊。”诸伏景光笑笑，决定逃避山村操的几个问题，那些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他是正义的伙伴，但无法诉诸于口。


    长野的冬日里，午后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山村操来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陪着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最新的假面超人。


    夕阳渐浓，他也准备告辞了，临行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小卡片。


    诸伏景光微微一愣，看着上面威风的假面超人图案，记忆里的形象渐渐清晰。


    “这是小景最喜欢的那张卡片，你走之后不久我就拿到了一张，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你，现在送给你啦！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喜不喜欢。”山村操的眼睛里闪着星星，那张小卡片里承载的是他们两个假面超人迷的童年时光。


    “谢谢你，小操。我很喜欢。”诸伏景光珍重地接过，思虑再三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


    那是离他的心脏最近的地方。


    这一日的最后一顿饭也终于提上了行程，一家四口循着橙黄的光芒慢悠悠地走向远处的小木屋。


    为了诸伏景光的归来，他们提前预定了座位，因此不用再排队了。


    这是他儿时常去的那家店，桌椅陈设和暖黄的灯光都没有变，老式的留音机里放着Yesterday once more。


    诸伏景光嗅到熟悉的香味，用筷子尖碰碰炸得酥脆的天妇罗。


    竹帘垂下，升起的水汽模糊了大家的脸。


    这顿饭吃得出乎意料的沉默，最后一瓶自带的（其实是诸伏高明提议带过来的）苏格兰威士忌分成四杯以后，他们正式结束了晚饭，看着彼此的脸。


    “我要走了吧。”冷不丁地，诸伏景光声音很轻地问出了那个不言而喻的事实。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那时的时光多么幸福，


    and not so long ago,


    且它并不遥远，


    How I wondered,


    我记不清，


    where they''d gone,


    它们何时消逝，


    Bu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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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y''re back again,


    但是它们再次回访，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像一个久无音讯的老朋友。


    “是的，你来到这里只有一天。”诸伏高明点点头，“我不知道你的过往经历过什么，你对于我们的存在都很警惕……你不是我们的那个景光，和他的经历一定有极大的差异。”


    “我看到了屋子里的奖状……你们的那个景光，是在长野平安幸福长大的吧。他是县警？”很多事情说开了，反倒没有那么烫嘴了，诸伏景光低声问道。


    “他是秘密公安警察。……你是苏格兰，也是公安警察吗？”他的妈妈摇头放下酒杯，轻轻地叹息一声，“你和小操说话的时候逃过了这个问题，但是我们相信你也是正义的伙伴。”


    诸伏景光点点头，权当默认。


    他的故事太过漫长复杂，充斥着黑暗与血腥，却从不缺少希望与爱。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是你七岁那年，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来过这里，阻止了外守一。其中就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你，他叫苏格兰。还有一个来自未来的我，他似乎和这些人中的一个金色头发男子也是认识的。”诸伏高明终于能把自己藏了二十年的推断说出来，“但是你的朋友中并没有这个人。他是你在东京认识的朋友吧，命运的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这一条轨迹。”


    “他是我的朋友，降谷零，我们两个在东京认识，是幼驯染。”诸伏景光恍然大悟，怪不得没有在自己家里找到什么和零有关的照片以及物件。


    包括以前和零下水摸鱼的时候受的伤也不复存在，这个世界的他和过往的朋友只是陌路人。


    “我们还有三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松田阵平，一个萩原研二，一个伊达航。如果他们的命运也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改变，就请告诉这个我，去东京的月参寺给前两位献上一束花。”诸伏景光眼神悠远，想到了曾经与自己同在樱花下绽放的五人组已去两人，不由得一阵唏嘘。


    “那你和那个苏格兰……？”诸伏景光的爸爸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另外一个他在尽量伪装成他们的儿子，想要装得青涩稚嫩，可是血与火的磨砺做不了假。


    他经历过太多太多，都是由自己一个人的肩膀扛下来的。这样平凡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以至于有些患得患失。


    “我想我不是他。”诸伏景光答道，一脸坦然，“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改变过你们的过去。我想我也没有未来。我不会是苏格兰，也不会是诸伏景光，在今夜过后，我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亡灵。”


    ……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活着走下那个天台，尽管赶来的人是他的幼驯染降谷零。


    “我想我也应该该走了吧，我作为卧底搜查官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诸伏景光感受到窗外明月的某种召唤，抬起头来，“哥哥告诉过我一句话，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在这场光与暗的博弈里，他轻如鸿毛的生命也能在天平上重若泰山。


    他不后悔。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卧底搜查官诸伏景光，组织代号苏格兰。”诸伏景光感受到自己已经漂浮在半空中，他惊讶地看着自己身躯上的那个血洞，“看来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不用遗憾，能为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而死，能在死前有这么一场大梦，回到自己的故乡与亲人身边，再好好地看一看我所爱的那个世界，这就是对于我来说的幸福。”


    “再见，大家，好梦。”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一场梦，这是属于他的另一种可能。有那么多人爱着他，这就是圆满了。


    他喜欢寻常的日子，虽然若有来生，他还会义无反顾走上旧路。


    有了他们的守护，才有万家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