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御工坊暗渠与金铃引路
作品:《她从冥府来》 静思殿内的烛火,将谢允知苍白而专注的侧脸投在窗棂上。他面前摊开着几张陈旧的宫内布局图,指尖正划过西北角玄镜湖与中央宫苑区域之间那片错综复杂的建筑群。
晏顷百无聊赖地飘在一旁,消化着阴棪果的能量,猩红的眸子时不时扫过图纸,又嫌恶地移开——她对这种需要动脑筋的精细活向来缺乏耐心。
“皇家工坊位于宫城东北,‘天巧阁’负责金玉雕镂,‘神机院’专司兵器符甲。”谢允知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为学生讲解,“能处理黑玄铁并运用‘微芒刻阵’的,最可能是神机院下属的‘秘造所’。那里守卫森严,内外皆有阵法结界,更有高手坐镇,擅闯者格杀勿论。”
“那就杀进去!”晏顷想也不想地接口,眼中凶光闪烁,“把管事的揪出来,搜魂索魄,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谢允知抬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被闻讯赶来的禁军和晨晖司团团围住,死得轰轰烈烈?或者,你确定搜一个可能被下了禁制的高阶工匠的魂,比破解皇宫大阵更容易?”
晏顷被噎了一下,不爽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强攻不可取,但并非无隙可乘。”谢允知的指尖点向图纸上一条蜿蜒的、几乎被忽略的细线,“工坊每日消耗巨大,废水污物皆通过地下暗渠排出宫外。这条‘沉金渠’,是唯一能绕过正门阵法、直通工坊核心区域的路径。”
他的目光落在沉金渠的出口标注上——宫墙之外,毗邻平民区的一处荒废河滩。
“从外面进去?”晏顷挑眉,“然后呢?泡在污水里游进去?谢允知,你想都别想!”她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
“不必你游。”谢允知从袖中取出一对不过指甲盖大小、做工极其精巧的暗金色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却诡异地不发出丝毫声响。“‘匿踪金铃’,滴血认主后,可短时间扭曲光线与气息,模拟周围环境,达到近乎完美的隐匿效果。范围仅限佩戴者周身三尺。”
他将其中一枚推向晏顷:“潜入之事,我亲自去。你需要做的,是在外面接应,并制造一场足够大、足够吸引守卫注意的‘意外’。”
“你去?”晏顷有些意外,随即嗤笑,“就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子?怕是连暗渠的污水都顶不住吧?”
“比不得你铜筋铁骨。”谢允知语气平淡地回敬,“但至少,我知道进去后该找什么,怎么看。而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制造混乱,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这话听着像是讽刺,又像是某种另类的“认可”。晏顷盯着那枚小金铃,又看看谢允知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和被委以“重任”的诡异满足感混杂在一起。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她一把抓过金铃,触手冰凉,“说吧,要老娘怎么闹?”
子时三刻,宫墙外荒废的河滩。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与远处市井隐隐传来的喧嚣。沉金渠的出口隐藏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和乱石之后,是一个巨大的、覆盖着生锈铁栅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淡淡的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油腻气味。
谢允知已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那件隔绝气息的斗篷。他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那枚匿踪金铃上,铃铛微微一亮,随即一层极淡的、水波般的微光笼罩了他,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几乎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看向晏顷。
晏顷撇撇嘴,依样画葫芦地滴血认主(虽然她没血,用的是精纯戾气激发),金铃生效,她的魂体也变得如同扭曲的热浪,难以看清。
“记住,”谢允知最后交代,“半炷香后,无论成败,我必须出来。若听到三长两短的夜枭叫声,便是情况有变,立刻撤离,不必管我。”
“啰嗦!”晏顷不耐烦地挥手,“赶紧去!别死在里面了,你的命和老娘的神力还连着!”
谢允知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漆黑的渠口,消失不见。
河滩上只剩下晏顷一鬼。她感受着金铃带来的隐匿效果,百无聊赖地飘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支着下巴计算着时间。
制造混乱?这太简单了。她猩红的眸子扫过不远处的平民区,又看了看高耸的宫墙,一个又一个疯狂而刺激的点子冒出来——比如点燃那片贫民区的棚户?或者直接冲击宫门?
但最终,她想起了谢允知苍白的脸和那句“不必管我”。
“……麻烦。”她低声啐了一口,放弃了大开杀戒的诱人想法。万一这冷脸皇子真死里面了,她上哪找那么稳定的神力来源去?
她将目光投向更远处,宫墙拐角处,一座戒备相对松懈的——皇家冰窖。那里常年堆积着从北方运来的巨冰,供应宫内消暑之用。
时间一到,晏顷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扑向冰窖!
她没有动用丝毫鬼力或戾气,纯粹凭借金铃的隐匿和魂体的穿透性,直接潜入冰窖内部。里面寒气森森,巨大的冰块如同山峦般堆积。
晏顷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伸出手指,凝聚起一丝极其阴寒的、源自冥渊深处的冻气,猛地打入几块巨冰的核心!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迅速撤离。
几个呼吸后……
咔啦啦……嘭!!
冰窖内部传出沉闷的巨响!那几块被冥渊冻气侵蚀的巨冰无法承受内外温差骤变,猛地炸裂开来!连锁反应之下,更多的冰块崩塌、碰撞!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冰窖看守惊慌失措的呼喊声、锣声瞬间响成一片!附近的侍卫也被惊动,火把的光芒迅速向那边汇聚!
“呵,够热闹了吧。”晏顷满意地听着远处的骚动,身影重新隐匿回河滩的黑暗中,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沉金渠的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的混乱还在持续,甚至能看到有宫墙上的守卫也被调派了过去。
但沉金渠口,依旧毫无动静。
半炷香的时间快到了。
晏顷开始有些焦躁起来。那冷脸皇子不会真出事了吧?淹死了?被发现了?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看看时——
渠口深处的黑暗中,传来极其轻微的水声!
一道模糊的身影疾速掠出,正是谢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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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隐匿效果还在,但动作明显不如进去时流畅,呼吸也略显急促,斗篷的下摆沾染了大片污渍,左手紧紧捂着右臂,指缝间有鲜血渗出!
“走!”他低喝一声,没有丝毫停留,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迅速向着与冰窖骚动相反的方向遁去。
晏顷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凭借着金铃的掩护,如同两道无形的风,快速远离宫墙区域,绕向更偏僻的角落。
直到确认身后并无追兵,谢允知才在一个荒废的祠堂断墙后停了下来,踉跄一步,靠在了冰冷的石墙上。匿踪金铃的效果也恰好到了时间,光芒消散,显露出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和右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黑紫色,显然不是普通利刃所伤!
“啧,真狼狈。”晏顷显出身形,嘴上嫌弃,目光却迅速扫过他的伤口和周围环境,“被发现了?”
“惊动了看守暗渠的‘石灵’。”谢允知喘息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盒子上还沾着水渍和一丝血污,“拿到了点东西,但也被它的石化射线擦中。”他尝试运转灵力逼出伤口中的异力,却引得脸色又是一白。
“石灵?”晏顷皱眉,那是一种附着在古老石材上的精怪,防御极强,攻击带着石化效果,颇为难缠。“盒子里的就是线索?”
“或许。”谢允知试图打开盒子,却发现盒子被一种复杂的机括锁死,强行开启可能会损毁内部物品。“需要回去慢慢研究。先离开这里,石灵活动范围有限,但刚才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其他人。”
他试图站直身体,右臂的伤却让他动作一滞。
晏顷盯着他流血的手臂,又看看他那副强撑的冷静模样,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并非实体,而是凝聚起精纯的冥渊戾气,猛地按向他的伤口!
“你干什么!”谢允知下意识想躲。
“别动!”晏顷低吼,漆黑的戾气如同活物般钻入伤口,与那蔓延的石化异力疯狂冲突、湮灭!过程粗暴无比,带来剧烈的疼痛,却异常有效!那黑紫色的异力迅速被更霸道阴冷的冥渊气息吞噬消融!
几个呼吸间,伤口的恶化便被止住,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蕴含异力。
谢允知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看向晏顷的眼神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晏顷收回手,仿佛做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依旧恶劣:“看什么看?老娘只是不想你死半路上,没人给老娘神力了!”
她扭过头,但耳根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一闪而过。
谢允知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撕下衣摆,快速包扎好伤口,将那个金属盒子小心收起。
“走。”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丝冰冷。
两人再次融入夜色,迅速消失在这片荒芜之地。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沉金渠口。
那人蹲下身,指尖掠过地上几滴尚未干涸的、混合着清水与血渍的痕迹,又抬头望向谢允知和晏顷离去的方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终于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