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亦辰古怪地看向他，“我家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一直都透明的啊——”


    “还是说...那种样式合你口味？”


    “没有。”


    顾洵视线落向透明的密封碗，眉尾上扬。


    只是小猫餐盒他记忆深刻，并且心里隐隐产生了个大胆的猜测。


    “行，”陈亦辰打了个哈欠，“那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看着人抓耳挠腮地跑进单元楼，顾洵才扫了眼餐盒，拿出钥匙对着不远处的车按下解锁键，挪动步子过去。


    其实，哈密瓜他不喜欢吃。


    而高三的水果加餐里，也没从来出现过哈密瓜。


    —


    半夜开会到半夜，听起来不像人话，却是部长真实做出来的事。


    没醉不用醒酒，但也扛不住生理性的困倦。


    摆在桑璇眼前的纸质资料都逐渐变得模糊，几次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还被迫接了个招新面试的活，最后能回到寝室都是靠着双脚的本能。


    “耶？你怎么回来了？”


    全寝室只有剩下夜猫子柯佳，这会儿都已经快到十二点。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回来，把她吓了一跳。


    桑璇长叹口气，一下坐进自己的靠背椅里，“为什么陈亦阳都去开会了，而你不用去！”


    “开完了呀，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就那点事儿，拍几张照片，有啥好开的。”柯佳从抽屉里扯出包辣条，撕开包装在嘴里嚼嚼嚼，“都说了，要你赶紧接班，拯救文艺部成员于水火。”


    “他们是得救了，那我怎么办？”桑璇哭丧着脸。


    文艺部负责的事情不要太多，做成员的时候还能偷懒轻松些，现在当上副部长就开始忙碌，如果再要是升到部长，她都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会不会出大问题。


    闭目养神一会儿，还是决定爬起来去冲个澡。路过阳台拿浴巾时，瞥见空无一人的床。


    “施小雨呢？”


    “她？”柯佳挠挠头，“好像周五晚上在你走之后，她就被家里人叫回去了。”


    “柯佳，我们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桑璇拿着脸盆走到柯佳身后拍拍肩，“四人寝的王朝，都让我们住上双人寝了。”


    “诶！”柯佳伸出食指挡在嘴前，“这话可不兴说啊，万一江贝依发疯又回来住，大家都别想好过。”


    户口在本地的只有桑璇和施小雨，江贝依常年和男友外宿又或者是住在朋友寝室里，属于她的床架子说是落灰都算好听的。


    但也有例外。


    特别是在她短暂的分手之后。


    周五的疯癫都算小事，回来住才算是真正的定时炸弹。


    好在这晚江贝依没回来，桑璇洗漱好躺在床上再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顶着眩晕感沉沉睡去。


    ——


    铃铃铃——


    桑璇被广播里传出的闹铃声吵醒，她睡眼迷蒙地盯着面前的黑板愣神。


    “距离高考还剩10天...”


    她猛地瞪大双眼，环顾四周，“高考？？”


    “干嘛呢桑璇！赶紧走啊，要去操场回合了！”陈亦辰从教室后门闯入，边跑边穿那件熟悉的黑白配色外套，“你记得拿拍立得啊，我还要去跟隔壁帅帅拍照呢。”


    今天是去拍...毕业照？


    桑璇双腿不受控制地跟着人跑出教室，下楼梯时还和理科三班撞个正着。顾洵站在队伍最后方，简思婕站在他身旁，另一侧还站着林贺。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挑檐跃上男生肩头。这会儿的顾洵看起来乖乖小孩一个，刘海都不带超过眉毛的。


    她想开口唤他一声，却被林贺的招呼给打断，“你们班不是早就走了吗？”


    “...嗯，有点事耽搁了。”她视线照常向后瞟，只看到顾洵的侧脸和简思婕的笑。


    在记忆里，拍毕业照的细节全都不太清晰，她只记得看到许多人拿着拍立得来和顾洵合照，简思婕也拍了一张。而桑璇只站在远远的转角，举起拍立得，对准不远处嘴角擒着笑意的男生。


    无声的喜欢，才是暗恋。


    她自觉展现出来的喜欢，甚至趋近于无。


    “桑璇！快来给我和帅帅合照！”


    陈亦辰勾着隔壁班一个男生的肩，闯进她打算记录顾洵的镜头里。


    这男生她有点眼熟，似乎住在小区里的最后两栋，平时出来鬼混也没怎么看见，文科二班里斯斯文文的好学生。


    唯一的交集是小区门口的洗衣店，帅帅是老板的孩子。


    “你想死啊陈亦辰！别再喊我帅帅了！”


    “就喊，我就喊。”


    桑璇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落到了他们这边。


    捏住机身的手开始冒汗。


    等陈亦辰和帅帅又勾肩搭背跑开，镜头里那个待在阳光下合照的男生，独自站在那儿。嘴边笑意更深，视线切实地落到她身上。


    隔着镜头，她心头一慌，还是不自觉的手指发虚。


    这会是她拥有的第一张关于他的拍立得。


    激动不好言表，以至于没准备好就按下快门，最后拍立得传输相纸的声音响起，好似给她高中时的暗恋也画上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不去和他拍一张？”


    简思婕推着自己厚重的黑色镜框，走到她身旁，“做了三年死对头，总不能什么纪念都不留吧？”


    桑璇知道简思婕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场无声的暗恋里，简思婕或许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她推搡着桑璇上前，拿过手里的拍立得。


    “顾洵！你脸这么僵干什么！笑一笑！”


    耳边是简思婕的责怪声，闪光灯落下，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场景陡然一转，出现在高考后的毕业典礼上。大家回到教室纷纷感叹逝去的三年青春，又在课桌上自以为浪漫地写下对学弟学妹们说的话。


    桑璇没有握笔，没有激动。她手里紧攥着一张粉色信封，趁着没人注意，跑到楼下理科三班的门口。


    看着满教室的同学，她忽然又退缩了。


    喜欢，她甚至无法宣之于口。


    趁着众人混乱地在校服外套上签字，桑璇按照记忆悄悄挪到座位边，在桌上留下了那张信封，躲到教室外。男生哄笑着打闹，又在磕磕绊绊里把那封信无意间推到地上。


    最后，他们讲了些什么，她没听到声音。却发现顾洵夺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丢进教室后方的垃圾箱里。


    “想让我做你男朋友？你——”


    砰砰砰——


    桑璇的眼睛倏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属于自己的遮光帘和沁满柔顺剂香味的薄被。她支起身子，梦中即将被拒绝的紧张犹存，还没有被现实消解。


    还好……


    现实里的顾洵对她手下留情，并没有梦里这么决绝。


    让两人重逢时也不至于尴尬到无法面对彼此。


    “江贝依，你大清早回来发什么疯！”


    帘外传来柯佳不耐烦的低吼，紧接着回应她的却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整理声。


    桑璇撩起一角。


    江贝依今天甚至是拖着行李箱回来的。箱子被摊开放在地上，里头的衣服裤子被团成团往衣柜里仍，旁边还散落了一堆被粗鲁动作带出来的首饰。


    做人要避谶，这是桑璇短短几天里学会的第二个道理。


    她绝望地靠在护栏上，看底下人作妖。


    “我从今天开始要回寝室住了。”江贝依埋头整理，“洗手间六点到八点我需要用，你们要跟我错开时间，九点必须熄灯睡觉，否则我睡眠会不够，另外——”


    “等等等！”柯佳伸出手掌，哑着嗓子，“查寝的时候不回寝室不接电话，现在给我们制定规则？”


    “你这是住宿还是回宫当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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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贝依闻言一顿，转头看向露出个缝在看热闹的桑璇，“是我不想住寝室吗！”


    “桑璇天天这么晚回来，还开着灯影响我睡眠，谁受得了？”


    “为什么我能在别人寝室睡，却不回来，你们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吗？”


    以往回来住宿顶多也就是嘟嘟囔囔几句，半夜和男朋友打打电话，发发消息。


    这次变本加厉，还把这口莫名其妙的大锅往桑璇头上扣。


    桑璇脾气压不下，讲话也没想婉转。


    她把帘子彻底拉开，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睨着江贝依。


    “我躲你被窝里开灯了？”


    “你是豌豆公主？隔着几层遮光帘都盖不住台灯光？”


    “上回纪检部查寝，你不是在403睡得连蹦迪灯都吵不醒？”


    “你！”江贝依磨牙愤愤地看向她，“要不是你动静太大，我怎么可能睡不着！”


    “别装啦。”柯佳嫌弃地冲江贝依挥挥手，“桑桑她哪次不是轻手轻脚？开会到再晚也没见吵到过别人，还有啊，上次京市地震都没见你睡不着。在这儿针对谁呢？”


    “你们！”


    江贝依仰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手里的衣服跟着左右乱甩。再哭两声，的确也能算是我见犹怜的美貌了。


    “你们都欺负我！我人言式微，回来就被欺负！”江贝依手里的衣服一丢，开始闹大小姐脾气。


    桑璇听得烦，掏掏耳朵继续躺下。


    搬出学校的事情，得加快提上日程了。


    现在不是怕自己影响到室友，而是怕疯子室友影响到她。


    临近中午，江贝依才“整理”完她那堆跟参加巴黎时装周似的衣服，在身上喷了一圈香水，挎包出门。施小雨回来恰好和那人错开，不然桑璇也不敢想江贝依要把多少气撒在施小雨身上。


    二十七八度仍旧太阳高悬的晴天，施小雨返校穿得比前两天还要夸张。袖子长长的直接盖住手指，头发披散在肩头还戴着口罩。


    “下午要不出新食堂逛逛？”柯佳拎着一件新衣服，站在试衣镜前比划，“听说开了新的奶茶店。”


    看着施小雨拿着水杯出门，桑璇才转过身去看柯佳。甜品爱好者花两年时间把京大附近的奶茶店全都喝了一遍，桑璇照例担心一下她的血糖，随后起身换衣服出门。


    才刚到一楼，开水房里就传来七嘴八舌的吵嚷声。


    “接个水这么慢，小脑发育不良啊！”


    江贝依的香水味几乎是弥漫在整个一楼，桑璇努努嘴。


    以为施小雨能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这地方都能跟她撞见。


    “你快点啊！耽误我事情了！”


    开水房的大门正对着一楼楼梯口，桑璇看她们都不用费劲。以江贝依为中心聚集起来的大概还是上次桑璇在寝室里碰见的那几个，她们应和着江贝依的话，出手推搡了施小雨一下。


    杯口和水柱错开，饮水机里的沸水砸在杯子的边缘，溅出的水应该是有不少都落在了施小雨的手上。


    “要我就反抗了。”柯佳咂舌，“施小雨到底是懦弱还是真不打算计较啊？”


    桑璇眉眼下压，心里有种莫名的不爽利。


    懦弱得要命，只知道低头和往角落缩的样子像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蚂蚁。


    “这浑水我们还是不蹚了。”柯佳勾着她的手臂，“一会儿下午想去哪儿逛？我难得穿了新衣服！”


    “嘉业中心吧。”


    桑璇跟着柯佳往外走，出门下楼梯时，她忽然惊呼出声，“我记得下午有雨，你先去排队，我上去拿把伞。”


    “那我在树底下等你。”柯佳指了指远处的树荫。


    “不用。”桑璇拒绝得干脆，“新食堂今天人应该很多，你…先去占个位。”


    她没去看柯佳探究且带着警告的眼神，转身跑回寝室楼。


    还好她去的地方在门口的视线盲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