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住宅区内，万籁俱寂。大空家一楼的厨房透出一道亮光。


    穿着睡衣的小耀直奔水壶，她动作很轻，极力避免发出声响，吵醒别人。


    然而在够水杯时，她的手指还是碰到了一旁的玻璃杯。


    杯子撞到一旁的瓶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这声音虽小，落在小耀耳朵里，却如同惊雷。她瞠目结舌，竖起耳朵等了好几秒。


    客厅依然安静，应该是无人苏醒。


    小耀放下心，手碰到水壶。却也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陌生、温和又带着睡意的声音：


    “晚上好。”


    “噫！！”


    小耀被吓得惊叫，丢下杯子，便要从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逃走。结果却是因为没好好看路撞上了对方的大腿。


    撞上陌生青年后，小耀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她很想要逃跑，却没办法放下被自己撞到的男人不管。


    她努力开口：“对、对不……”


    清濑抢在小耀面前开口：“抱歉，吓到你了。我是暂住在这里的清濑灰二。你一定是小耀吧？我吵到你了吗？”


    小耀没有回答，僵硬地摇了摇头，心里只想要立刻逃回房间。


    谁料，清濑忽然动了起来。待小耀意识到时，他已然自然地侧过身，走向厨房操作台。


    “你刚才是想要喝水吗？晚上喝凉水对胃不好，刚睡醒也是。”清濑语气平常。他拿起水壶，发现是空的，便顺势打开冰箱取出牛奶。


    “我给你热杯牛奶吧，很快。你可以在那里坐着等一会儿。”


    趁清濑转身，小耀弯下腰，打算偷溜，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有一个好像很熟悉她家的男人出现在这儿？


    但，清濑随之而来的邀请却把她钉在了原地。从小到大，接受过父母完整教育的她，拿陌生人自顾自释放的善意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她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而是像个等待上课的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到了桌前。


    清濑背对着小耀，没有看着她，而是全身心专注于手中的事情。微波炉嗡嗡作响，发出温暖光芒。很快，牛奶的香气飘了出来。


    “来，可以喝了。”


    清濑用手试了下温度，满意地点头。他将热牛奶放在小耀跟前，自己则靠在操作台的另一侧，从水管里接了杯水。


    “……谢谢你。”小耀说，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冰冷的胃得到抚慰，变得暖洋洋的。


    清濑喝着水。望向窗外。“东京的夜晚，很安静啊。”


    没有应答。只有小耀小口小口喝牛奶的吸溜吸溜声。


    即便如此，清濑依然不看小耀，像在自言自语：“光鸟君今天问了我一个很难的问题——他问我，是怎么带领一群外行人去跑箱根驿传的。”


    这回，小耀有了极其微小的反应。喝牛奶的声音停顿了一瞬。


    她抬起脑袋，看向清濑。却发现清濑不知何时也看向自己。两束目光撞在一起，顿时，小耀有种被清濑的目光捕捉住的感觉。她只好问：“那……清濑先生怎么回答的？”


    清濑喝了口水，笑着回：“我被问倒了。”


    被问倒了？小耀无法理解清濑的意思。为什么被问倒了，却还要说出来？


    可是，虽然说着这般灰心丧气的话，清濑的眼中却一派超然。不仅如此，那双眼里还有一种宛如草木萌发、充满坚韧意志和温和生机的感情。


    那感情的存在，促使看到了它的小耀继续将清濑的话听下去。


    “我当时想，也许是因为大家足够努力，也许是我运气不错，和我一起跑步的是特别的他们……但被旁人一问，才觉得都不是。”


    “仔细一想，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我们一直跑下去了而已。在箱根驿传的赛场上下，不管遭遇了什么，都一直跑了下去。”


    小耀下意识重复：“一直……跑下去？”


    “是啊。我想，这才是——”


    清濑正要肯定。


    小耀忽然打断：“……没有那种事！”


    清濑停住。


    从对方的反应中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小耀急忙调整了语气，却没有改变她的答案。


    “没有……‘一直’。”


    小耀坚定道。


    她的眼前，骤然浮现出这些日子纠缠她的的画面：以熟悉到能唱出来的音乐为伴奏，她在被人满为患的观众席包围的冰场上滑行。然而，一曲结束，自掌声中走来的，却不是拿着花束的什么人，而是紧抓着拐杖，以愤怒目光瞪视她的星罗。


    忽然间，小耀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杯子也被她失手打翻，液体在桌上蔓延成片。


    小耀低着头，喃喃道：“……我回去了。”


    然后，她逃也似的冲回了二楼，留下了身后的若有所思地清濑和一室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