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勇于破坏性校规的学生做出了早睡早起的承诺，校长先生看上去深信不疑，满意地放她离开。


    互道晚安后两人擦肩而过，脚步声越来越远。


    白胡子老者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打量笑容扭曲的老头雕像。


    卡纳克一边走一边微不可现地偏偏头，使耳坠镶有红宝石的那面不经意间翻至后方。


    她踏着熟悉的大理石旋梯走回拉文克劳塔楼，窗外呼啸起风声，城堡里静悄悄的。卡纳克走过鼾声如雷的肖像和嘎吱作响的盔甲，爬上最后那段窄窄的石梯。轻手轻脚的把提灯弄灭，摸黑推开门——


    “忙活完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闯入眼底，黑发女孩不自觉伸手挡了挡。


    大半夜不睡觉，裹着小毯子秉烛夜谈的三个室友，不约而同抱着糖果罐抬头，目光炯炯。


    几簇温暖明亮莹莹发光的防水火焰被封存玻璃罐里，刚好笼罩两张并拢的四柱床。硬木床头柜上搁了壶喝到一半的南瓜汁，还有半盘松饼，三个人就围坐在上面。


    拆了满头小辫子的希南顶着乱蓬蓬的鸡窝脑袋和满脸眼泪吸吸气，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夜不归宿的室友鬼鬼祟祟侧身进来，使劲儿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连带吹出个鼻涕泡泡，大声谴责


    “我们刚还讨论你打算在哪过夜。”


    有力气吹口哨应该就没什么大事，卡纳克不过脑子的分析，放心去换睡衣。


    路过时伸手从铺开的小垫子上顺起一块牛奶酥饼。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大半夜的不睡觉等着迎接我？”


    她嘴里叼着饼熟门熟路的去自己床底下摸了摸，从一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里挑了个最合心意的，边往床边走边甩魔杖，带着几分暖意的橙黄色火焰在糖果罐里燃起跳动。


    “怎么，我不在——孤枕难眠？那也太荣幸了，女士们。”


    埃米莉掩着嘴小声笑，希南也窝不住泪嘿嘿乐了两声。


    丽塔抛来个抱枕砸到刚落座的黑发女孩怀里，后者心情不用看就知道很不错，一张嘴就没边没际，信口胡说。


    体态各异的玻璃罐围靠在一起，魔法火焰簌簌摇动，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希南感动地看到卡纳克找地方坐下来，而没打算直接睡觉，撸撸鼻子，又争分夺秒的嗷嗷大哭。


    “我、我……太难过了，真没想到他、詹尼诺居然是这样的人！”


    噢，詹尼诺。


    这谁啊？


    卡纳克没人形的盘腿斜靠着床柱，默默梳理记忆，终于从脑海的缝隙中挖出了这个名字，是希南曾经提到过那个很帅、很帅、据说热衷于帮写作业的小男生。


    ——现在看来大概不是两情相悦。


    “……作业都是他买的，就是转个手……不知道赚了多少中间商的差价……还说我是老顾客才、才给我打折！太失望了……嗝！”希南哭到打嗝。


    后进来的听了半天才捋明白原委。就是小姑娘春心萌动，然后一腔孤勇莽上去邀请人家周末骑扫帚，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还被告知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还未开始就的少女心意骤然破碎，打击太大，导致希南一晚上悲悲戚戚好不可怜。


    好在丽塔和艾米丽半夜爬起来慰抚。


    真是感天动地的室友情。


    “屁！她哭的太大声了。”金发女孩双目无神，在她耳边不客气地点明真相。


    艾米达软绵绵地安慰着她，从床头重新端了杯南瓜汁塞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忧伤少女手里。


    “你可以让丽塔曝光他，搞臭他的名声，”卡纳克懒散地出主意“凭什么他两边赚钱，真没职业操守。”这段时间正缺钱的布莱克灵机一动，发现财路，眼底溢出了盎然的兴致，


    “咱们抢他生意，我给你供货，质量绝对比他强，你四我六……”


    希南打了个哭嗝不知该作何反应，像是打开了无人知晓的大门，瞪大眼，竟是隐隐有些心动。


    “等有了钱就可以强取豪夺为所欲为——”黑发女孩一本正经。


    “闭嘴！”


    希南左右看看，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逗自己，一时悲从心来。


    “呜呜再来一杯，”棕皮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寸断肝肠，用力吸溜完最后一口南瓜汁，发现今天夜里的室友百依百顺，大胆要求“那如果是热的就更好了。”


    艾米达默不作声，乒乒乓乓地打开褐色皮箱的双扣，用细瘦的手臂拽出一口小银坩埚，注意到其他人惊叹的目光，腼腆地笑笑，也觉得不可思议。


    父亲临走时力排众议，怕女儿加餐没有趁手工具，强行塞进来的锅，没想到真用上了。


    卡纳克作为没有感情的咒语发射器，不用别人招呼，就自觉的为小锅罩上快速加热咒，还以权谋私的顺带多扔了两大块冰糖。


    微耸鼻翼，呼吸间流淌着浓稠甜蜜的南瓜奶香。


    丽塔揉揉眼底的青黑，利用校报记者职务之便，速战速决。只见她小嘴叭叭的，一鼓作气把这段时间收集到有意思的八卦都抖落了出来，以此来转移对方注意。


    简单粗暴但实用。


    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总有着旺盛的求知欲。卡纳克很明显的观察到希南已经逐渐将那个男生抛之脑后，不自觉感叹。


    “……今天上午黑湖边上，斯莱特林的纳西莎聘跟班儿那事儿你们也知道吧，”记者小姐眉飞色舞，激情澎湃“那TM还不算爱情吗？那就是！所以不要对真正的爱情失望，懂吧希南！”


    希南心情基本平复，闻言连连点头以示肯定。


    小锅里的南瓜汁逐渐咕嘟起大泡泡，艾米丽提着勺子搅了搅，添满了她们每个人的杯子。


    热气腾腾的南瓜汁让神智清醒很多，熟悉的名字从耳边闪过，卡纳克狐疑地眯起眼，打断


    “纳西莎？你刚说她干什么了？”


    “招跟班儿啊，你不也看见了吗？就今天下午咱们从球场出来的时候。”


    卡纳克恍惚间回忆起下午黑湖边吵吵嚷嚷的一大帮子人，放下心来。


    还以为在干什么呢，原来是跟班。


    那就无所谓了，她见怪不怪地靠回枕头。


    布莱克家不缺钱，但作为布莱克家的老二，纳西沙从小迷恋于赚钱。


    她不仅是四姐妹中最具有敛财能力的，而且也擅长找到各种途径把钱散出去，比如从二年级开始，西茜小姐每个学期都雇五个跟班，两个五大三粗搬东西，两个身强体壮站后面充场子，再加上个细皮嫩肉的给她端茶倒水。


    一个月三十加隆，享有零食补贴。贝拉难以理解，多次毫不客气地嘲讽过。


    前者从容地宣称自己只是喜欢金加隆流通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卡纳克对此表示尊重，但在校园里往往会选择绕道而行。


    布莱克二小姐出行，回头率极高，羞耻度爆表。


    比一个中二病更可怕的，是一个有钱中二病，她可以通过氪金，实现她的所有想法。


    “最后定了卢修斯。”丽塔眼里闪着诡异的光，扭头和希南对视，嘿嘿一笑。


    小马尔福？


    卡纳克垂下眼，眸中带了些微思忖。他们家现在在魔法界政治地位几乎明确，在这时候选择纳西莎接触，难免会让人阴谋论。


    他会是什么目的？


    “噢，卢修斯不是在追你姐吗。”丽塔眯着眼睛理所当然地答。


    卡纳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低声问了出来。


    没有人接话。


    满室寂静。


    ·


    丽塔看到右手边的身影逐渐凝固，脑海中传来咯噔一声。


    半晌，卡纳克坐正身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


    她连忙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确没说过卢修斯是纳西莎官配，毕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现在要怎么告诉她，在原本的故事线里，她二姐是反派，卢修斯是反派，俩人在故事开始之前就生了个小炮灰，是板上钉钉的官配。


    丽塔震惊，莫名有些心虚，谁让卡纳克身上自带万事尽在握的神秘感，她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


    “不会吧，你一直没看出来，那多明显啊？！”


    “不会吧，”卡纳克比她更震惊，匪夷所思的学着她的语气反问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


    “不然呢？最有钱的马尔福家少爷，去给别人端茶倒水，他图什么？”金发女孩言之凿凿。


    艾米丽用去污咒慢腾腾地清理舀空的小银坩埚，赞成地点点头。


    希南嚎出来，拉拉毯子开始看戏。


    卡纳克沉默片刻，她觉得她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冷静一下。


    有一说一，西茜小姐出手大气，作为雇主可抢手得很，所以卢修斯也经不住诱惑，想当跟班——也不足为奇。


    丽塔眼睁睁地看她自我洗脑否定事实，甚至还逻辑自洽，试图提醒


    “马尔福家富得流油。”


    “哈，”黑发女孩瞬间炸了，耷拉着眼皮开腔嘲讽， “可不是吗——”


    “不需要还占用资源，多不要脸啊！”她越发不爽


    “……一个月三十加隆，端茶倒水就委屈他了？银货两讫的事装什么装，一肚子弯弯肠子当谁看不出来，装得人模狗样……就是当跟班他又有什么优势，图他趋善避恶还是胆小怕事？”


    丽塔抬头，看前者情绪激烈，一副恶婆婆嘴脸疯狂挑剔。忙压下唇角，和另外两个室友交流眼神，乐颠颠地打开录音球，天天装作好脾气的布莱克小姐跳脚骂人，这可是难得场景。


    凌晨四点。


    封锁在糖果罐里的火苗被陆续拍灭，宿舍里暗了下来。


    窸窸窣窣地声音淡下去，只余舒展开的呼吸声，与空气中遗留浅浅的奶酥味交融在一起。


    卡纳克面朝墙躺下，在黑暗里睁眼，冷静下来。


    先确认印象中那两人确实没什么端倪，才开始慢慢琢磨小马尔福的动作。其实也不难猜，多半是把纳西莎选作了突破口，想拽布莱克家族站位。而纳西莎则更可能是无聊，一时兴起。


    她突然对卢修斯升起一丝同情。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了解的很，四姐妹里，看起来最优雅可亲的西茜小姐绝不是善茬。


    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黑发女孩裹着被子，放下心来，在沉入梦乡的最后一刻真心实意地祝愿，祝愿那个细皮嫩肉的少爷，不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


    潘朵拉学姐全名潘朵拉·布朗。


    这人尽皆知。


    但很少人知道，布朗家也是曾经显赫一时的纯血巫师家庭。和布莱克家不同，布朗家人丁稀少，仅剩的夫妇两人都是研究型的巫师学者，在草药学方面小有声望，两人上了年纪觉得无聊才要了个孩子，并不存在需要继承的家庭产业或必须背负的家族使命。


    所以潘多拉本人也并没有很在意自己N.E.W.T的成绩。她一直很清晰自己的人生规划，从霍格沃兹毕业，选好地方建一个实验室，最好安静一点，与世隔绝也无所谓。


    她最避讳进魔法部和那些官员扯什么弯弯道道，那根本不适合她。


    所以当她同卡纳克签署协定，正式踏入有求必应屋后，潘朵拉学姐大为惊艳。


    这不就是她的梦中情室！


    更重要的是，之前她只是对咒语研发过程感兴趣，但在仔细看过那两个新融合型咒语后，潘朵拉忍不住心惊，清晰地感知到这不过是触及皮毛，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咒语下面还隐藏着另一个庞然大物——不属于曾经任何体系。


    没必要毕业了。潘朵拉冷静地计划。


    卡纳克（梦中惊坐起）


    听说有猪要拱我家黄金白菜，哪头？淦！


    PS.


    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


    因为突然翻到罗琳之前的采访，一加隆约等于五英镑


    然后按那二年的汇率算了算，十加隆居然才六七百块钱，不符合纳西莎挥金如土的人设，所以往上调了三翻儿（新朋友忽视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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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