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云淡，秋高气爽，一只白鹭从辽阔碧蓝的水域上飞过，最后优雅地拍拍翅膀，落在一旁不规则突出的岩石上，梳理起了羽毛。


    一根，两根，三根……


    “哗啦！”


    一道灰影猛地从水中窜出，白鹭一改方才岁月静好梳理羽毛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捉住那灰影——


    “啪！”


    跳出水面的鲤鱼，毫不留情地用鱼尾巴友情赠送了白鹭一个十分响亮的大耳刮子，而后丝滑地再次回到了水中。


    “没见过鱼扇鹭鸶，还没听过兔子蹬鹰？就你这小样，敢打我的主意？”


    甩尾力度刚刚好，只是懵逼不伤脑。


    毫无防备的白鹭，被蓄谋已久的鱼尾巴扇的晕头转向。


    缓过神后，这初开灵智的白鹭也意识到，自己若依旧停留于此，注定只会空手而归，于是气馁地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始作俑者的怀瑾看着飞走的白鸟，在水中悠悠然吐出一口泡泡，深藏功与名。


    “咕噜噜……卧鱼鱼，快别在那玩水花了，你师父父正在找你！”


    一个憨厚的鲅鱼头突然自水底冒了出来，话音未落就被一旁刚游过来的青色鲫鱼轻轻拍了一鱼鳍。


    “笨蛋蓝鲅，说了多少次，出门在外要称道号……人家是怀瑾握瑜的怀瑾，不是你说的卧鱼鱼。”


    “咕噜。”蓝鲅懵懂的缩了缩头，“我知道了白金金……”


    青鲫鱼脸上过于拟人化的微笑隐隐有些崩裂。


    她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克制地对怀瑾使了个眼色。


    怀瑾点了点头，识相地一摆尾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身后似乎幻听一般的只言片语。


    “白金金又是叫谁啊！都说了老子是青鲫，你一脸没睡醒的又在那里乱叫什么！”


    “……咕噜！”


    怀瑾瞥了眼身后几乎把鲅鱼抽成陀螺的暴躁青鲫，下意识用鱼鳍摸了摸自己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加快速度离开了这片水域。


    好消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越了，还拥有了年轻健康的身体。


    坏消息，这辈子自己没能投个人胎，而是穿越成了一条普通的鲤鱼，随时都可能被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吃掉。


    最大的好消息是，这个世界并不怎么讲究唯物主义。


    不仅鲅鱼、鲫鱼和鲤鱼这几种鱼类能在同一水域生活，体型较小的鲫鱼还可以对体态庞大的鲅鱼平等对话，甚至不假辞色的把对方抽成陀螺……


    好吧，也有她们本身关系就好的缘故。


    即便怀瑾身为一条普通的鲤鱼，却也有修习法术，幻出人身，得道飞升的可能。


    但同样，最大的坏消息是……


    “吾徒怀瑾。”


    在水域环绕的群山之中，怀瑾找到了熟悉的位置，敏捷地从水里跳到了一块礁石上。


    她将自己的鱼尾巴贴在岩上，鱼鳍支撑着上半身，对着礁石正上方天然形成的崖洞，恭敬回答。


    “徒儿在。”


    崖洞中传来一道只听着，就感觉似乎很仙风道骨的声音。


    “老夫尘缘已了，不日将要归位飞升。你天资聪颖，为师没有什么好教导的，是时候该让你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鲤鱼怀瑾颇为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师尊，弟子才拜入门下不足数月，连妖身都未曾褪却……您这就打算不管了么？！”


    崖洞中疑似传来一声不自然的轻咳。


    “……总之，为师也是身不由己。吾徒莫怕，虽然事出仓促，但你我毕竟师徒一场，为师自然不会真的不管你。”


    一枚卷轴从天而降，在将要砸到鱼头的时候，怀瑾一个鱼跃闪过了这当头一棒，又精准地将它压在了身下。


    “师尊，敢问这是……？”


    怀瑾用附着了妖力的鱼鳍拍打了一下卷轴，试图用不科学的方式解读出里面的讯息，却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此乃促你得道的关键之物。”怀瑾的师尊高深莫测地回答道。


    “吾得道时曾与天道有言在先，会寻有缘人为弟子，践行天道所需的大机缘、大功德。事成之后，可保你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一道七彩霞光从天而降，正好打在了崖洞上，突然出现的祥云和仙鹤开始在洞穴附近萦绕，隐隐似乎有音乐奏响。


    等会儿，这对吗？说好的让我今天出师，结果连最后嘱咐的话都还没说完，自家便宜师尊就要原地飞升了吗？！


    “师尊在上！弟子愚钝，实在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若是耽误了师尊大事可如何是好？”


    生怕下一秒这便宜师尊就不见了，怀瑾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赶紧大声问道。


    “莫怕，债多了不愁、咳，总之，你且记住——”


    仙人从满天云霞里短暂露出青莲色的衣角，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尊……”


    鲤鱼呆呆地注视着仙人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良久后，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怀瑾的鱼嘴翕动半天，憋出一句话。


    灰扑扑的小鲤鱼十分悲愤地说道。


    “您就不能把话说完再走吗？说到底，我究竟是要记住个啥啊？！”


    从怀瑾自这个世界苏醒的那一刻起，直至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的时光。


    既来之则安之，为了能够在这个不太寻常的世界里生存下去，怀瑾成功融入了一条鲤鱼应有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初一觉睡醒，发现种族变成了一条鲤鱼后，好像天都要塌了的激烈情绪……


    但现在，被甩手掌柜的怀瑾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崩溃的心情。


    便宜师尊已经跑路，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身下压着的卷轴……事已至此，只能再试着研究看看了。


    她放弃不科学地使用妖力读写内容，而是用物理方式再一次打开了卷轴，试着仔细读了读其上写出的内容。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卷轴上写的字怀瑾居然都读的懂。


    但读懂内容的怀瑾，倒是宁愿自己从没读过这份卷轴了！


    卷轴上的内容并不高深莫测，也没有什么故弄玄虚，而是开头便平铺直叙，犹如议论文一般，用古朴的语言记载了一段往事。


    某位大能为达成目的，向天道借来功德，并发誓自己一定会用天道认可的合理方式偿还。倘若做不到，便师债徒偿——


    正所谓徒徒孙孙无穷尽也，一债传三代，师走徒还在。


    开山祖师欠了天道的巨额花呗后，便让徒子徒孙代代偿还，若是一点都还不上便飞升无门……


    看到这里，怀瑾的眼神突然睿智了起来。


    等等，按照师尊的说法，其实他当年也欠了天道的功德没还……难道说？


    每一代弟子都是一边还祖师爷/师尊的花呗，一边欠下自己的花呗，再去收弟子还花呗填坑吗？！


    事实证明，怀瑾真相了。


    那笔巨额的功德花呗从当年的开山祖师打头，边还边欠的一直还到现在，如今，这口飞来横锅终于扣到了怀瑾的头上。


    以上，便是怀瑾会收到这份卷轴的原因：


    她就是那个开局继承了师尊花呗的小倒霉蛋。


    怀瑾无声看天。


    这是何等牛逼的祖师爷，何等离谱的师门，何等奇葩的门风传统！


    鱼生来便没有泪腺，是不能流下眼泪的，可怀瑾此刻心中的悲伤犹如大江般滔滔不绝，竟硬生生让鱼眼珠旁凝结出两滴泪水。


    惨，自己实在是太惨了。拜师学艺没学会什么，年纪轻轻却欠了一身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上了杀猪盘……


    这哪里是异世界修真物语，分明是玄幻版反诈第一课纪实版啊！！


    *手感不错，飞快摸一个文出来[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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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继承花呗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