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却与来时不同。


    沈妙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刚才在公安局的失落感被顾耀赫那句沉甸甸的“相信我”驱散了大半，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军帽的帽檐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依旧是那个外人眼中冷硬威严的顾团长。


    可沈妙音知道，这副冷硬的外壳下，藏着对她无声的维护和承诺。


    【他这样真的只是为了责任和愧疚吗？那句‘不止’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妙音的心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又带着点不确定的惶恐。她赶紧甩甩头。


    【沈妙音，清醒点！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团长，你一个村姑，一年后就要拜拜的，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顾耀赫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动作细微，却让沈妙音的心跟着一跳。


    他又生气了？


    真是喜怒无常的男人。


    顾耀赫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冷峻。


    他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微小的动作只是错觉。


    车子驶入军区大院，在家门口停下。


    顾耀赫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替沈妙音拉开车门，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


    沈妙音甚至觉得他扶她下车时，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小臂上停留的时间，比必要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回来了？”


    李玉华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关切，“怎么样？还顺利吗？”


    沈妙音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在公安局的情况简单说了下，重点强调了徐卿卿“恰巧路过”的说辞。


    李玉华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气得声音都拔高了，“恰巧路过？她糊弄鬼呢！那么大个活人带着一帮二流子，专门‘路过’到那么偏的巷子？我看她就是仗着徐家的势，欺负我们妙音老实！”


    她说着，心疼地拉住沈妙音的手，“妙音，委屈你了。”


    顾昌海也从书房走了出来，脸色凝重。他看了一眼儿子，沉声道，“耀赫，你怎么看？”


    顾耀赫脱下军帽，随手挂在衣帽架上，动作从容不迫。“王公安有他的程序，我们尊重法律。”


    他语气平淡，但话锋一转，“但徐家，需要明白一个道理。”


    他走到客厅中央，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扫过父母和妹妹，最后落在沈妙音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动顾家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法律暂时给不了的公道，顾家自己讨。”


    这话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和不容置疑。


    顾昌海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开口。


    李玉华则是一脸解气，用力点头，“对！就该这样！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顾家好欺负！”


    顾敏芝更是握紧了小拳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大哥，满是崇拜。


    沈妙音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看着顾耀赫冷峻的侧脸，那句“顾家的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自己讨，他要怎么讨？该不会真的去把徐卿卿打一顿吧？虽然好像挺解气的？】


    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顾耀赫冷着脸揍人的画面，赶紧掐灭这个危险的念头。


    顾耀赫的嘴角似乎又绷了一下，他转向沈妙音，语气放缓了些，“累了吧？去休息会儿。下午我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伤口。”


    “好。”


    沈妙音连忙应声，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还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疯了疯了！沈妙音你清醒一点！他只是履行丈夫的责任！别被他的冷脸和偶尔的温柔迷惑了！想想一年后！想想你的自由！】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拍出去。


    客厅里，顾耀赫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转身对父母道，“爸，妈，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李玉华追问。


    “处理点事。”


    顾耀赫没有明说，重新戴上军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顾昌海叹了口气，对妻子低声道，“这孩子心里憋着火呢。徐家这次，怕是真要踢到铁板了。”


    李玉华哼了一声，“踢到铁板才好！让他们长长记性！敢动我儿媳妇，真当我们顾家没人了？”


    顾敏芝凑过来，小声问，“妈，大哥会怎么对付徐家啊？”


    李玉华戳了下女儿的额头，“小孩子别瞎打听！你大哥做事有分寸。”


    话虽这么说，她眼底却带着一丝笃定和……期待？


    沈妙音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既好奇顾耀赫会怎么做，又担心他真的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她走到窗边，正好看到顾耀赫的吉普车驶出大院，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会去哪里？找徐卿卿？还是找徐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妙音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一会是顾耀赫冷着脸说“顾家自己讨”的样子，一会儿是原文里他对徐卿卿深情不渝的描述，两种画面交织碰撞，让她心烦意乱。


    直到傍晚时分，吉普车才重新驶入院内。


    沈妙音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到门边，却又不敢开门，只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客厅停下。接着是李玉华压低的声音，“怎么样？”


    顾耀赫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依旧平稳，“办完了。”


    “没……没闹出什么事吧？”李玉华似乎有点担心。


    “没有。”


    顾耀赫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只是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沈妙音听得一头雾水。


    【该知道的人？知道什么？】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


    顾耀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吃着饭。


    顾昌海和李玉华交换了几个眼神，也没多问。


    只有顾敏芝，时不时偷偷看看大哥，又看看大嫂，一脸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