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崭新的手表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金属的微凉，沈妙音望着顾耀赫那双盛满认真和些许笨拙温柔的眼睛，心头百感交集。


    他竟连她私下数着日子盼契约到期的心思都洞悉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每天在日历上偷偷划掉一天的事？难道他……】


    她这念头刚落，院子里正佯装晒衣服实则偷瞄小两口动静的李玉华猛地一僵，手里的湿衣服差点掉地上。


    “哎哟！”


    她低呼一声，连忙攥紧。


    旁边的顾昌海正摆弄他的烟袋锅，闻言动作顿住，疑惑地抬眼看向妻子，“怎么了？”


    东厢房门口，顾敏芝正假装扫地，眼睛却滴溜溜往哥嫂那边瞟，此刻也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全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兴奋和不可思议。


    我的老天爷！大嫂她……她居然真是数着日子盼离婚？大哥他……他知道？！


    顾敏芝的心声几乎要尖叫出来。


    李玉华和顾昌海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原来耀赫那小子说的是真的，妙音心里确实藏着这事，而更让他们心绪复杂的是，儿子竟然知道，并且用这种方式，笨拙却又坚定地想要挽留。


    院子里三人心思翻滚，而屋内的两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顾耀赫看着沈妙音微红的眼眶，指腹那湿热的触感让他心头微软，又有些无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走吧，再去看看别的。”


    他率先转身，耳根的红晕未完全消退。


    沈妙音轻轻“嗯”了一声，压下鼻尖的酸意，跟着他往外走。手腕上的表随着动作有细微的重量，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这块表真好看……他是不是挑了很久？】


    她忍不住想，指尖悄悄抚过光滑的表壳。


    院里的李玉华顿时眉开眼笑，用手肘捅了捅顾昌海，压低声音，“听见没？夸表好看呢！心里美着呢！”


    顾昌海咳了一声，眼底也带了点笑意，故作严肃地点点头。 顾敏芝则捂着嘴偷笑。


    嫂子心里高兴着呢！大哥有戏！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仿佛被浸在了蜜糖里，却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忐忑。


    顾耀赫说到做到，每晚都回房睡，规规矩矩地躺在炕的另一头。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妙音依旧紧张，但那份紧张里，渐渐掺入了一丝安心的味道。


    他早出晚归去团部处理积压的事务，但总会准时回来吃晚饭。


    饭桌上，他会沉默地给她夹菜，虽然话还是不多，但那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全家人都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默契地保持着观望和鼓励的态度。


    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心声，成了共享的秘密和情绪的晴雨表。


    这天下午，沈妙音想着顾耀赫这两天似乎有些咳嗽，便想着去供销社买点梨回来给他熬点冰糖梨水。


    她跟李玉华说了一声，便提着篮子出了门。


    初夏的午后，阳光有些晒。


    沈妙音低着头，盘算着还要买些什么，手腕上的新表在阳光下偶尔反射出一道亮光，让她心里微微一甜。


    【不知道他爱不爱喝甜的？冰糖放多少合适？】


    她边走边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一声粗哑的吆喝，“让开！快让开！”


    沈妙音下意识往路边避让，可那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速度却极快，直直就朝她撞了过来！


    “啊！”


    沈妙音惊呼一声，躲闪不及，被自行车把手重重地带了一下，篮子飞了出去，人也踉跄着朝路边摔去。


    骑自行车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非但没停车，反而骂骂咧咧，“不长眼啊！”脚下蹬得更快，眼看就要逃离。


    这一下摔得不轻，沈妙音脚踝一阵剧痛，手心在地上蹭得火辣辣的。


    沈妙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等她爬起来，那骑自行车的男人已经窜出去老远。


    她低头一看，手心蹭破了皮，脚踝也肿了起来，篮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同志，你没事吧？"一个路过的妇女赶紧过来扶她。


    沈妙音摇摇头，忍着疼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抬头望向自行车消失的方向，总觉得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这不是徐卿卿她堂兄哥吗？"


    沈妙音心里咯噔一下。上回在供销社门口，她远远见过这人跟徐卿卿说话。当时徐卿卿还特意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眼神怪瘆人的。


    想到这里，沈妙音后背一阵发凉。


    她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这大中午的，街上人不多，那自行车怎么就偏偏冲着她来了？


    刚拐进家属院大门，迎面撞上了急匆匆往外走的顾敏芝。


    "嫂子！"


    顾敏芝惊呼一声，赶紧扶住她，"你这是咋了？"


    沈妙音刚要开口，突然想起顾敏芝能听见她的心声，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勉强笑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顾敏芝狐疑地看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嫂子，要不要去卫生所？"


    沈妙音摇摇头。


    "那，先回家。"


    顾敏芝搀着她往家走，边走边小声说，"你腰疼了可千万不能忍着，一定说出来。”


    沈妙音回家的路上把心底的想法和顾敏芝提了几句。


    顾敏芝气的跺脚。


    回到家，李玉华看见沈妙音这副模样，吓得手里的针线活都掉了。


    听完顾敏芝添油加醋的描述，气得直拍桌子，"反了天了！这是欺负到我们老顾家头上了！"


    沈妙音刚要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耀赫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见到受伤的沈妙音，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


    他沉声问道，目光落在沈妙音蹭破的手掌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沈妙音还没开口，顾敏芝就抢着说，"哥，是徐卿卿她堂哥！骑着自行车故意撞嫂子！"


    顾耀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蹲下身，轻轻握住沈妙音的脚踝检查伤势，动作小心翼翼，声音却冷得像冰，"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他？"


    沈妙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看着像。他骑得特别快，撞完人就跑..."


    话没说完，顾耀赫已经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