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摊子的老板是个瘸腿小老头儿,长的憨厚,为人踏实,一家人全靠摊子养活。


    这几个月,衙门里这几位,可几乎每天早上都在他这里挂账。


    眼看摊子都要被吃垮了,又不敢搬离这个地方,每日回家之后都免不了被婆娘一顿责骂,心里那个憋屈。


    今日听到终于要结账之后,激动的心,差点没当场流下泪来。


    “狗爷,七爷,你们里面请……”


    狗爷和几个跟班心情不错。


    昨儿个发了一笔横财,当天夜里就去春楼买了一回醉,躺在婆娘的温柔乡里,天蒙蒙亮才回衙门,回来之后又补了一觉,这会儿日上三竿,嗓子干的难受,这才起床出来喝几碗豆浆解解酒。


    只是,当踏入早餐铺子的一瞬间,狗爷几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那一刹那,狗爷一闪而逝一抹慌乱:“哟,李老板,可真是稀客,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也来这种地方吃早餐?”


    李修鸿似笑非笑道:“我可没几位大人这悠闲,日上三竿了衙门才开门营业,今天前来,是想报官。”


    “昨天我鸿运商行被抢的事情,想必几位大人已经听说了……”


    “什么?鸿运商行出事情了?没听说啊?何人如此大胆?”


    老七公鸭嗓子一出,格外刺耳。


    殊不知,这一嗓子,让李玲儿冷不丁一个激灵。


    这声音,听着如此熟悉?


    自家女儿的反应,自然是逃不过李修鸿的双眼。


    再加上赊欠几个月帐的官差,突然变得有钱…


    难不成,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试探试探。


    “没听说?倒也是,在衙门当差,日理万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小事?不过……”


    李修鸿话锋一转。


    “这一趟我的货,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黑胡子,所以,只要我稍加打听,就能知道,消息到底从什么地方出去的,到时候如果有了怀疑对象,还请几位大人公事公办。”


    狗爷心里顿时一紧。


    糟糕,莫非是露出什么马脚?


    他连忙干咳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参,根本没想到李修鸿竟然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官差身上。


    果不其然姜还是老的辣。


    好在,全程,李修鸿并没将自己拉出来指证,这般办事分寸,也让赵参又佩服了几分。


    因为李修鸿的出现,心里有鬼的狗爷等人,将准备好的豆浆油条一股脑儿打包带回了衙门。


    临走前不忘对张老头儿叮嘱:“老张,这顿饭也先记着,赶什么时候发俸禄了,一并算给你。”


    闻言,原本还欣喜不已的老张头儿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今天又白干,不如让我死了算求了啊。”


    赵参看出来狗爷这帮人是心虚了,所以原本准备给钱,又突然不给。


    瞧见瘸腿老头儿寻死觅活的样子,赵参于心不忍。


    毕竟,狗爷这帮人做贼心虚,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了。


    等待老头儿的结局,无非就是摊子破产,一家人活活饿死。


    “老板,我给你出个法子,准能将钱要回来。”


    老板闻言,不可置否。


    “得了吧,他们是衙门里的人,强行找他们要钱?怕是连我的摊子都得搭进去。”


    “我这条腿瞧见没,就是拜他们所赐,什么原因我就不说了。”


    赵参一口气将豆浆喝完后,来到老头儿身前俯下身子拍了拍其肩膀:“待会儿你尽管去衙门要帐,就说……是黑爷让你这么做的。”


    “啥玩意儿黑爷?”


    老头儿一脸懵逼。


    “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号,难不成比衙门的名号还好使?”


    “放心,绝对好使,要是要不到钱,他们的账,算我的,这总行了吧?”赵参拍着自己胸脯保证。


    老头儿将信将疑,虽然害怕,但转念一想,跟家里母老虎比起来,似乎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那……那我进去试试?”


    “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片刻之后,老头儿去而复返,激动的都快流下眼泪。


    “恩公,你简直就是我的恩公啊,这黑爷的名号果然好使,他们一听到,二话不说就把银子拿出来了。”


    “那啥,我能不能问问,这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莫不是天上下凡的星宿?”


    “当然不是。”


    赵参摇摇头。


    “你还是不知道最好。”


    ……


    ……


    李修鸿带着女儿离开了早餐摊子。


    他这次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需要设局将强盗引出来就行。


    然而赵参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兄弟,来衙门还有其他事情?”


    李修鸿疑惑。


    对于先前赵参说的那位黑爷,他心中已经猜到是谁。


    除了那个人,恐怕没人能让狗爷这帮仗势欺人的混蛋,乖乖掏银子出来。


    毕竟,还没人敢打着黑胡子的名头,拦道抢劫。


    赵参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等人。”


    “等什么人?”


    “等我的贵人,别问我贵人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


    赵参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都快中午了,难不成卦出了问题?


    “小兄弟如此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李修鸿笑着问。


    两人虽初次见面,他对赵参印象倒不错。


    “毕竟有恩于小女,若是有难处,不妨说出来,看看有没有可能帮到你。”


    “嗯?”


    赵参蓦然瞪大双眼。


    难不成?这就是卦象中所说的那位贵人?


    “那什么?李老板,我的确有点难处,不过你是做生意的,虽然有钱,但我得罪的人,却是有权……”


    “呵呵。”


    李修鸿淡然一笑。


    “自古金钱和权利本就是一家,李某走南闯北多年,也算是混出了几分脸面,当然,这次被劫并不在此列,因为我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连我鸿运商行的主意都敢打,不过……小兄弟你也看到了,这群人,只不过就是一群鼠辈而已,不值一提。”


    言谈之间,尽是豪气。


    一旁,李玲儿也连忙道:“恩公,我爹可没吹牛,他五湖四海都有朋友,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就是了。”


    “事先说好。”李修鸿突然道。“我帮了你这次,我们就扯平了,往后……大家可就互不相欠了。”


    果然是生意人,算的够精。


    不过对于赵参来说,这次李修鸿的出手,本就是他白嫖。


    何乐而不为?


    “既如此,那便有劳李老板了。”


    ……


    ……


    日落黄昏。


    山村家家户户已经准备休息。


    一行人抬着一架滑竿,在赵参家门口停了下来。


    领头的男人,年纪约摸四十,锦衣华服,气态不俗,面目,与袁大路有着几分相似,正是袁家老大,袁青山。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大哥,嫂子,就……就是这家了。”


    滑竿上,袁大路疼的面容扭曲。


    一想起自己将从此失去男人的功能,他就恨不得将赵参剁成肉酱。


    “哦?”妇人眯了眯眼。“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家姓赵,现在只剩下一个赵二郎和他死了男人的嫂子相依为命,赵二郎怎么会平白无故重伤你?该不会……”


    妇人回过头来,语气平淡。


    “大路,你莫不是欺负了人家的嫂嫂?”


    霎时间,袁大路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