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兼祧两房

作品:《前夫说他哥绝嗣,可我俩娃都七岁了

    “我要记到大伯母名下,我不要你当我娘了!”


    “你根本不配!”


    看着女儿歇斯底里要换娘,沈星染猛地从丧夫的悲恸中回过神来。


    一个月前,顾津元护送皇长子回京的途中遇到流匪被杀,同行的女儿被马踩断腿。


    “弟妹,节哀。”


    盯着被双胞胎兄长顾谨年送回的尸身,她头脑一片空白。


    不敢相信平日里对她温声呵护,处处体贴的夫君,就这么走了……


    “沈星染!要不是你天天送信,父亲也不会提前启程回京!”顾芯趴在尸身上,字字戳着她的心窝子。


    “要不是你刻薄善妒,自己不能生也不让爹纳妾,二房岂会断了香火!”


    “是你……就是你害死我爹!”泪痕交错的小脸尽是怨恨。


    “我恨你!!”


    沈星染如遭雷击。


    如今,连芯儿也不要她了……


    眼前瞬间漆黑。


    她当场晕死过去。


    昏沉中睁开肿胀的眼,透过支起的窗柩,看向那一片白茫茫。


    白幡轻荡,满庭缟素。


    残雪中仿佛还能看见那日顾津元忿然离去的背影……


    新婚夜那一次后她查出有孕,顾津元每日对她呵护备至。


    生下顾芯时她险些难产,接生嬷嬷说她的子宫受损严重,不仅以后再也不能受孕,连正常的房事也不能有。


    “就算如此,我也只要你一人足矣。”他将她揽在怀中,温柔安抚,眼神坚定。


    为了她的安康,他甚至没再与她行房。


    而且他说到做到,不但后宅干净,也从不沉迷酒色,两人可谓琴瑟和鸣。


    她常常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直到那日听闻战事吃紧,大哥多日未送家书回来。他执意送大嫂苏玉朦前往边境找大哥,竟还要带上顾芯!


    她激烈反对,只怕芯儿磕着碰着。


    可他说顾芯小小年纪才名惊艳京都,走到哪都万众瞩目,对她其实是束缚。


    说她和将门孤女的大嫂一样,向往战场,渴望自由,更想借此历练胆识。


    还说大嫂愿意带她是何其难得,指责她小肚鸡肠,控制欲强!


    他们不欢而散,她赌气未曾相送。


    可人刚走,她就后悔了,只能不停地往边境写家书。


    一日两封,写给他,写给女儿。


    却不想,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目光落在书案那柄小木剑上,眼前浮现芯儿一瘸一拐的身影,懊悔的泪水沁湿案角。


    如果不是她平日里对芯儿太过严厉,总以世家贵女的标准苛责她。


    或许,她就不会与苏玉朦亲近,不会想看边境的战场,不会亲眼看着父亲死,更不会因此伤了腿……


    想到她的芯儿可能再也无法舞刀弄剑,翩翩起舞,她就恨不得以身相替!


    枉她从小跟着祖父学医,空有一身医术,却被悲伤冲昏了头,还没来得及给芯儿看伤就晕死过去……


    芯儿说得对。


    她就不配当娘!!


    突然,她脑海灵光一现,急切在内格里翻找出一个锦盒。


    这颗稀世雪莲果是祖父留给她救命用的,据说,是能强身健体,再续筋脉的灵药!


    芯儿服下之后,腿上的伤定会有起色!


    “娘!”


    门外,熟悉喊声拉回思绪,沈星染脸色一喜。


    是芯儿来看她了……


    她就知道,芯儿不是真的怪她!


    “爹,娘刚吐了两次,身子还很虚,您扶稳些!”顾芯的话让沈星染脚步一僵。


    她……在叫谁娘?


    沈星染收妥雪莲果,凑到门缝上,只瞧见一个男人小心翼翼扶着大嫂苏玉朦坐下。


    “现在该叫大伯父了。”男人笑着纠正。


    转过脸时,沈星染瞬间头皮发麻。


    男人朗目疏眉,气宇轩昂,眉尾还有一红痣隐在其中。


    在灵堂上她或许悲恸过度没有注意,如今仔细一瞧,那笑容,那声音,那口吻,根本就是他的夫君顾津元!


    她不可能认错自己的丈夫!


    可他……为何要假扮顾谨年?


    在沈星染震惊视线中,顾芯蹦蹦跳跳凑到苏玉朦另一边,哪里还有受伤的模样?


    “这儿又没别人!”她得意看着顾津元,迫不及待邀功,“爹娘觉得,芯儿今天表现如何?”


    “那蠢女人可该愧疚死了吧,过几日,我便向她讨要那颗极品雪莲果给母亲补身子,她定不会拒绝。”


    草莽出身,从小长在山野间的苏玉朦眉宇间自带一抹英气。


    她笑声爽朗,“娘就知道芯儿最孝顺,不过啊,你这腿还得再忍忍,等你爹兼祧两房了,她的一切,便都是咱们的了。”


    “没错,皇上让爹去兵部任职,有沈家女婿这层身份,秦王殿下才会更器重我,芯儿为了爹爹再多忍些日子可好?”


    闻言,苏玉朦却撇开了脸,轻哼,“你借着沈家平步青云,日后,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怕也是比不上弟妹了吧。”


    “怎么会!”顾津元抬手将她揽住,轻哄,“七年前,要不是你将她私通生下的一双孽种换成了我们的芯儿,我岂会忍她到现在?”


    沈星染被他狰狞无情的眼神摄住。


    等等……


    什么私通?


    难道新婚夜与她洞房那个人……不是他?!


    眩晕感袭来,沈星染袖中握拳的指甲掐进掌心。


    脑子也越发清醒。


    也就是说,顾津元真打算顶替大哥顾谨年的身份?


    说起来,大哥顾谨年刚刚用一场肉搏死战守住边城,击退野心勃勃的西蒙人,立下大功。这次回京就是为加官进爵而来,庆帝还特意派内侍总管前往城门亲迎。


    思及此,她浑身颤抖,红唇咬出血来。


    真好的算计啊!


    如此一来,身份,军功,心爱的女人,都属于他的了!


    还有芯儿……


    她不求多子多福,只希望能全力托举女儿,为了给她谋一门好亲事,不惜拉下脸去求刚正不阿的父亲,在雪地里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可原来,她费尽心血栽培的芯儿,竟然是他和苏玉朦悖逆伦常的奸生子!


    那,她的孩子呢?!


    “那两个孽种就别再提了,我至今想起都觉得难受……”苏玉朦垂眼,眸底闪过晦暗之色,“小厨房的刘二狗整日喊着要卖女儿抵债呢,也不知卖出去了没有。”


    顾津元不以为然道,“你就是太善良了,要不是灵云寺主持说那女孩命格与芯儿相近,造杀孽会影响咱们芯儿的运数,我早就让她和那个男婴一样,早早归西!”


    苏玉朦浅笑,“夫君别这么说,留着她为咱们芯儿积德也好嘛。”


    “想当年你我心意相通,可惜皇上自作主张早早给你赐了婚,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揉着她的手,顾津元目光激动,“如今,咱们总算苦尽甘来!”


    苏玉朦握住顾芯的手,语重心长,“弟妹性子傲,只有芯儿你能拿捏得住她,咱们一家人的好日子,可都靠你了。”


    顾芯乖巧将头靠在苏玉朦肩上,“百善孝为先,女儿愿意为娘亲做任何事!”


    苏玉朦满脸动容。


    她朝寝间的门扫了一眼,压低声,“待会儿她醒了,吊唁的人也都到齐了,你祖父祖母会借病不来,你只管闹就是。”


    “女儿明白!”


    屋内顾津元细语温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她辛苦生下的一双孩儿,一个成了他掌下亡魂,一个成了任他们欺负糟蹋的贱奴……


    沈星染双眸充血,滔天恨念如烈火般灼烧她的身心。


    好一个百善孝为先!


    当初教顾芯写这五个字,她连着一个月强撑着风寒病体为婆母侍疾,苏玉朦却以祭拜亲眷为由让顾津元护送她去山上,一呆就是两个月。


    孤男寡女,她早该想到的……


    耳际嗡嗡作响,沈星染无声蹲在门下,内心更陡生悲凉。


    她突然想起躺在厅中那具身中数箭,连脸都烂得认不出来的尸体。


    初听噩耗时,婆母突发心疾晕了,公爹宁远侯捂着脸老泪纵横。


    如今想来。


    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津元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这其中定少不了宁远侯夫妇的手笔!


    兼祧两房……


    亏他们想得出来!


    既贪图兄长用命换来的军功和荣耀,又舍不得国公府这门姻亲带来的好处。


    若有在天之灵,想必这位素未谋面的顾家大哥,也该含恨九泉吧!


    用尽全力克制住翻涌如潮的恨意,沈星染悄然走到榻上躺好,看向屋内的熏炉。


    难怪他们放心在外头一家“团聚”,原来是加了料。


    曼陀罗香。


    只稍一片,就能让人昏迷一整日,许是怕被人发现,用量很是讲究。


    不过她从小在祖父的药园闻过百草千味,这点儿香叶也只能让她昏睡一小会儿。


    是祖父在天之灵庇佑她吧?


    想起出嫁时病重的祖父闭门不愿见她,当晚撒手人寰,而她却因红白事相冲而不被允许回家奔丧……


    沈星染强忍着心口绞痛,睁眼任由泪水消散,脑海中思绪急转。


    这个时候,陪嫁过来的霜娘和四大婢女还在前厅灵堂帮着她张罗丧事。


    顾津元想用顾芯逼迫她同意兼祧,只能选在人多嘴杂的灵堂!


    沈星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如此,那接下来这场戏,就由她来搭台吧。


    顾家欠她的,她都会尽数讨回!


    不过一会儿,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了。


    刚闭上眼,就有人急声唤她。


    “不好了弟妹!快醒醒!”


    正是苏玉朦。


    “芯儿想不开要撞柱寻死,非闹着要过继到我们大房,弟妹你快去劝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