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还差一步的信任

作品:《暖青寒

    二福瞪大了眼,满面不解:“公子,您这是...?”


    公子方才答允了要帮姑娘送信笺,可转头不仅私下看了信笺的内容,还扔进了水里。


    温谨定定望着那承载温瑜所有幻梦的信笺,如她的希望般沉入水底,直至最后一丝痕迹消失,唇角才勾起一抹冷嘲:“二福,你可知,人何时最绝望?”


    二福茫然摇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公子了。


    “人是在窥见希望之后,才会堕入真正的绝望。”温谨声音冷冽,抬眼望向天际,秋风卷着枯黄的银杏叶,无情地搜刮着天地间最后一缕暖意。


    若不先为妹妹推开那扇希望之窗,又怎能让她尝尽,这从希望云端坠落的...粉身碎骨之痛!


    温谨心中再无遗憾,转身缓步而行,“走吧,父亲还在书房等我。”


    曾几何时,他满心怨怼,怨天道不公,老天令妹妹明珠生辉,却使他身带残疾,连自身都鄙弃。


    如今他彻悟了:世道何曾不公?虽未赐他完好皮囊,却赐予他承自父亲独一无二的冷酷心智与智谋血脉;而妹妹,除却一副好皮相,别无长物。


    而这最公平之处在于,皮囊终会腐朽,而他,终将赢得一切。


    行至书房外,温谨停步,先抬手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微尘,方轻声禀道:“父亲,是我。”


    内间传来温恕宽厚温和的嗓音:“谨儿,进来。”


    温谨应声推门,脚步却微不可察地一顿。


    书房内,竟多了一个面生的男子!


    此人静立在角落处,如影子般无声无息,身形精干,目光沉静,一望便知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此人是谁?!


    竟能先他一步,踏入书房这处父亲的禁地?!


    温谨心念电转,面上却波澜不惊,只从容入内,垂首侍立。


    在父亲面前,他深谙分寸,父亲不开口,他绝不逾越半步。


    “谨儿,见过拾三。”温恕目光扫过角落那道静默的身影,“他是为父的影子,亦是那支‘清风’的领队。”


    “清风?”温谨面上端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原来是暗卫的人,难道...父亲这是要向他袒露秘密了?!


    温恕目光沉静地看向温谨,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为父手中,有一支专司清扫的暗卫。他们武艺高强,来历干净,如一阵清风,来无影,去无踪,专为抹去那些不应存世的痕迹。其藏身之处,普天之下,唯我与你钟叔知晓。”


    说着,温恕自袖中取出一枚色泽温润的玉牌,缓缓推至温谨面前,“此乃调遣清风的信物。暗卫见此玉牌,如是为父亲临,可号令他们行一切事。”


    温谨恭恭敬敬地拿起玉牌,垂眸掩饰着心中的惊涛。


    这玉牌,他认得!


    那晚他曾在钟诚那个老东西身上搜到过,父亲今日之举...


    莫非...钟诚那日并未逃出西苑,是死了,还是被抓了?!


    不不不!他并未听到父亲提及钟诚落网一事,想必是这老东西侥幸逃脱,又畏惧他,才迟迟不敢露面!


    果然,钟诚那老东西不在了,父亲是要将执掌‘清风’的权柄,正式交托于他了。


    温谨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成竹在胸的激流。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对他再无保留!从今往后,他是这深府之中,与父亲共享最深秘密的唯一心腹。


    “父亲,”温谨压下声音里的微颤,语气却透着急切与坚定,“有何事需要儿子去办?”


    温恕目光沉郁地凝视着玉牌,“玉牌一式两份,另一块在你钟叔处。平日由他直接调遣暗卫,但他近日不知所踪,而清风藏身之处如今疑已被外人盯上!”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今日拾三冒险现身,正是来报此事——他们跟踪探查之人,踪迹消失在赵王府附近。”


    温恕指节叩响桌面,怒意隐现,“这盯梢之人,疑似赵王府的人。”


    钟诚绝不在赵王手里,否则以赵王的浅薄心性,早已拿来要挟他。可暗卫向来行踪绝密,怎会暴露??!


    眼下他无暇探查,暗卫是他的底牌,他绝不能轻易去赌!


    温恕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谨,目光沉肃,“从前暗卫由钟诚统领,如今他失踪,为父不便亲自牵连。谨儿,你已堪当大任,是时候为父分忧了。”


    钟诚不在,他眼下唯有启用这个儿子。


    他决计不能现身暗卫巢穴——这些死士一旦失手便会自尽,后事自有安排;但若被人撞破他与暗卫在一处,便是百口莫辩。


    那日见安平伯夫人带丧入宫,定是有人给她递了什么把柄,崔氏才会求见皇后为子报仇。


    不是赵王,便是傅鸣他们!


    为防万一,他曾传信质问小乔氏,那蠢妇竟敢装死!


    想必是因他近日的冷落心生怨怼,妄图以这等雕虫小技拿捏他。


    也罢,小乔氏本就蠢钝不堪,崔氏却是个精明人,纵让她去探口风,也必是徒劳,他懒得费心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不知崔氏握有何种把柄,但多年险境养成的直觉警示他:必须先行一步,将这些隐患彻底清理干净。


    温谨面上霎时涌上难以置信的惊喜,忙不迭应道:“父亲放心!暗卫统领一职,儿子必当竭尽全力,不负父亲所托!”


    “不,”温恕轻轻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统领暗卫之职暂由拾三担任,他跟随为父多年,忠心可靠。为父是要借你身份尚未引人注目之利,由你出面,另寻一处绝密之所妥善安置清风。”


    无论那些窥探者究竟是谁,暗卫行踪成谜,一旦挪窝,所有隐患自然根除。


    傅鸣虎视在侧,赵王暗中蛰伏,皇后疯癫乱咬,许正南下亦存变数...看来,待清风安顿妥当,是时候寻个时机,连同沈寒与陆青那两个丫头一并铲除。


    这些碍眼的挡路人,都得一一剔除干净才好。


    “父亲放心,谨儿自当办妥。”温谨垂首掩去心头巨大的失落,再抬头已恢复平静,望向角落那道静默如影的身影。


    拾三冲着温谨,微一颔首,全然静默。


    温谨却察觉到,有一道来自角落的目光,如冰冷的蛛丝般,悄然掠过他。


    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从跛足处窜起!


    温谨牙关暗咬,垂眸敛目,将翻涌的怒潮与屈辱,一寸寸压回眼底。


    温恕缓缓颔首,目光转向角落:“拾三,赵王那边你不必再盯,以免打草惊蛇。近期你的要务,是协同谨儿,确保暗卫转移万无一失。”


    拾三无声颔首。


    温谨冷眼扫过那道企图分权的影子,心念电转,随即开口:“父亲,儿子前来书房前,曾去探望过妹妹。”他语气平稳,“妹妹以绝食相胁,让儿子为她给赵王递送信物。”


    妹妹院门外有父亲的人,此事瞒不住。


    既然父亲正担忧赵王窥伺...那他正好顺水推舟,用妹妹送一份厚礼!


    “哦?”温恕眉峰骤然锁紧,眸中厌色与厉色交织,声线平淡却压着骇人的风暴,“她让你送何物?”


    这个女儿,正在挑战他耐心的极限。


    温谨适时流露出一丝为难,叹息道:“妹妹思念赵王心切,是...一封写给赵王的信笺。”他话语微顿,果然瞥见温恕脸色一沉,怒意已勃然欲发,“...儿子恐她行极端之事,只得先假意应下。”


    他抬起眼,语气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忧虑与猜疑:“但儿子事后思及,心中不安...妹妹她如此不管不顾,会不会是...受了赵王什么蛊惑...”


    余下的话不必挑明,以父亲的多疑,自会联想到更深处。


    角落里的拾三,目光如冷电般在温谨身上一掠而过。


    温恕一掌击在案上,震得笔砚齐跳,“混账!”他强压怒火,声音冷得刺骨,“信在何处?”


    温谨垂首恭答:“为防妹妹做错事,谨儿擅自做主已经销毁了,还望父亲莫要见怪。”


    温恕缓缓吁出一口浊气,冷声令道:“谨儿,即日起,府中下人由你调度。把你妹妹盯死,片纸只字,不得出府!”


    他语声狠绝,眸中寒光凛冽:“若她再敢暗中传递...”


    后半句虽未出口,狠辣的杀意却已盈满书房。


    这个女儿,本也是个意外所得的孽障。若她安分守己,尚给她留一条活路,否则,便是除了,也是了却他一桩心事。


    温谨微微垂首应声。


    方才因暗卫之权落空而生的失落,此刻被父亲对妹妹这毫不留情的姿态,冲散了大半。


    无妨,再耐心些。


    那支清风,如父亲的宠爱一般,终有一日,会尽数握于他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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