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希动作一停。


    长大后。


    ……长大后？他似乎…似乎又不记得了。


    关希被问得一下卡壳，一脸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霍炏一直看着他，迟迟等不到回答，开口把人拉回来。


    “它以前对别人这样过么？”


    关希回神，“嗯？什么？”


    霍炏又说：“你说它不爱近生人，但愿意主动靠近我。”


    关希两手揉着雪橇软软的耳根，思考一会。


    “嗯……没有，好像就只有你，真的挺神奇的。”


    说完，没等霍炏开口，关希突然一弯腰，把脑袋凑到他膝头，侧着脸看他。


    “怎么，你还介意起这个来了？那你怎么不问一下我是不是也只对你这样？”


    霍炏只垂眸定定看着他。


    关希触及他的目光，眨下眼，脸颊一瞬攀上点细微的热意，下意识蹭了蹭霍炏的腿。


    然后下一秒，那热度就顺着相接触的那片皮肤快速蔓延开来，越来越热。


    俗话说得好，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此时此刻，关希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他简直像被霍炏用眼神钉在腿上了……


    呜，快别看了，好羞耻，快撑不住了，干嘛这样看着他，还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动，好奇怪，谁来救救他。


    关希的祈祷还真有用。


    被冷落搁置在水里已经好一会没人理的雪橇也是等不及了，福至心灵撅起嘴“嗷呜”了一声，提醒“爸爸妈妈”自己的存在，成功解救了手足无措到脖子麻了的关希。


    关希默默从霍炏腿上爬起来，端端正正跪回去，继续伺候他的小，大救星洗澡。


    等到三遍洗完后，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关希给了雪橇一个手势，雪白雪白的大狗狗自己站起来。


    这时候关希赶紧拽着霍炏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推着他的后背就往浴室外头跑。


    边跑边说：“快快，快点撤，它要开始甩水了。”


    话音才刚落，雪橇就开始滚筒洗衣机式疯狂扑棱身子。


    它体型这么大个，毛毛又长，溅起的水花可太壮观了，跟花样喷泉似的，射程范围涵盖了整个浴室，连天花板都没能幸免，得亏俩人躲得及时，要不然全得变成落汤鸡。


    等雪橇自己在里面扑腾够了跑出来，关希扯着一条大浴巾过来，把它包起来，蹲在地上给它擦擦擦擦擦擦。


    没有吹风机，只能全手动烘干。


    擦了半个小时，换了三条浴巾，其中一条还是让霍炏去隔壁江珉扬他们那借的，这期间关希的手一点没闲着。


    雪橇也是好脾气耐折腾，就安安静静蹲在那看主人，一点没不耐烦。


    总算吸了个七八分干，关希现在感觉这两只手腕都不是自己的了，好酸。


    他要歇会。


    关希往床上一趴，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两手悬空搭在床边轻轻甩。


    雪橇也站起来，又开始扑棱，关希见它扑棱几下也扑棱不出水珠，索性就收工了，问题不大，剩下的让它自己体温烘干吧。


    在停水停电的末世给一只大狗洗澡真是个体力活，以后绝不能让它搞得这么脏，得经常擦擦抹抹，保持干净。


    雪橇这会黏够了关希，又跑去往霍炏面前凑，撅着屁股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意思很明显，求摸摸。


    这么大个狗了还这么黏人。


    霍炏这次没看关希，直接伸手抚了抚牧羊犬柔软温热的肚子，舒服得它直哈气。


    关希看着他俩，忽然就产生了和林崎蔚一样的错觉，他们现在真的好像一家三口呀。


    霍炏摸了会收回手，雪橇就自己翻过身，静静趴在地上叹气。


    霍炏忽然问：“关希，雪橇什么时候走丢的？”


    关希愣了下，眨眨眼，想起这是上午他在大家面前的解释来着。


    “就，前一阵。”


    好心虚，他又撒谎了。


    关希不敢抬头，怕一睁眼对上霍炏的目光，半张脸趴在枕头里，假装累得昏昏欲睡。


    霍炏只看了他一会，没再问别的。


    等到了睡觉时间，关希又从床上爬起来，他刚才差点忘了，还得给雪橇做个窝。


    其实很简单，就是铺个地铺而已。


    关希从背包里翻出自己之前的鹅绒被，叠了叠，摆在两张床中间的位置。


    “雪橇，过来。”关希冲大狗招招手。


    雪橇立刻颠颠过去，两只前脚踩在鹅绒被上。


    关希让它整个在上面躺下，又做了个两手贴在脸一侧合十的手势，雪橇就懂了，睡觉。


    “真乖，指令都还没忘。”关希抱着雪橇的脖子，脸埋进大狗毛茸茸的脑袋里吸了吸，心满意足钻回被窝。


    今晚不需要他和霍炏守夜，霍炏关了手电，关希轻轻软软说了句：“晚安，霍炏。”


    “嗯。”


    ——


    不得不说，给雪橇洗澡的决定无比正确。


    没了浑身的血污，它那一身雪白漂亮的毛毛露出来，起码没第一天看上去那么吓人了。


    加上雪橇无比听关希的话，老是乖乖跟在他和霍炏身后，让干嘛干嘛，有危险了还会主动扑上去咬丧尸保护主人。


    好像就是体型大了点，没什么威胁性，更不会吃小孩，这是邵云云最在意的。


    总之，大家渐渐不那么怕它了，连邵云云偶尔都会壮着胆子挪过来，轻轻摸摸它的毛。


    雪橇依旧很高冷，虽然不会躲开他们的手，对此也没多大反应就是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它对洛南许态度还不一样。


    可能是那天的初次见面洛南许给它留下了什么坏印象，不管他怎么用好吃的讨好雪橇，它都不搭理人。


    即便这样，洛南许依旧乐此不疲坚持不懈，好像对雪橇抱有极大的兴趣，跟对人的时候态度完全不同。


    洛南许平时基本不会主动跟他们聊天，只被cue到了才出声，话也不多，原来是把热情都给狗了。


    这会刚刚吃过晚饭，洛南许又捏着半截香肠来勾引雪橇了。


    他把香肠凑到雪橇鼻子前晃了晃，雪橇黑黑湿润的鼻头微动，转过头来，盯着洛南许的手。


    破天荒头一次，大狗似乎上钩了。


    洛南许就蹲下来，把肠放在手心，举到雪橇面前。


    雪橇盯着肠，却不伸脖子吃。


    洛南许又往前凑了凑，它还不吃。


    “它不随便吃人手里的东西，要不你放地上试试吧。”关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看着，给他出主意。


    洛南许就把香肠放到地上，果然，雪橇弯下身子，嗅了嗅，叼起来三口两口吃了。


    洛南许见状又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放平。


    这是他那天在车上见霍炏对雪橇做的手势，雪橇当时无比配合。


    大狗吧唧吧唧嚼完了香肠，抬起脖子，看看面前的手。


    转身跑了。


    去找它“爸爸”去了。


    “……”关希尬住。


    他家孩子怎么这样了？是不是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跟人学坏了？


    没想到洛南许竟然笑了。


    ……属于是肉包子打狗，一个愿打，一个不回？


    关希有点稀奇：“洛南许，你很喜欢狗吗？”


    洛南许掏出纸巾擦了擦手。


    “嗯，我也养过一只。”


    难得这次没只单字蹦出一个“嗯”。


    “你养的是什么狗？”


    洛南许把纸巾揣回兜里，“就普通的小土狗，高中时候在路边捡的。”


    “那它叫什么名字？”


    “小飞。”


    小飞，听上去似乎很开朗活泼，是只快乐小狗。


    “它很可爱吧，那它还在吗？”


    洛南许垂眼，沉默一会。


    “死了。”被他爸，拿铁棍一棍一棍砸死了。


    关希愣了下，没再继续问，重新把话题拉回雪橇身上。


    “雪橇它从小防备心就重，有点认生，一开始确实不太好交朋友，性格也挺慢热的，不过慢慢来，熟悉了就好了，它刚才不是还吃了你给的东西，那就说明它不讨厌你，可能就是有点…害羞了。”


    关希开始睁眼说瞎话。


    养狗的都知道，狗压根没有这种高级情绪。


    就是学坏了，学会管别人骗吃骗喝了，不愧是末世，连狗都世风日下。


    洛南许不知是真信了还是没拆穿他，点了下头：“嗯。”


    雪橇最近越来越黏霍炏，从第一天求摸摸被满足后，它现在每天晚睡前都会跑到霍炏面前躺下翻肚皮。


    霍炏似乎也真的接受了它，每次也很配合完成这个“晚安仪式”。


    最让关希意外的是，有时候雪橇跟着杀完丧尸回来，搞得灰头土脸的，霍炏还会主动帮它清理。


    说真的，他都有点嫉妒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霍炏摸完雪橇，准备熄灯睡觉，面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我也要摸摸。”


    关希开始黏糊糊撒娇。


    他委屈，他不平衡，明明他才是和霍炏认识时间更久的那个，他也想被霍炏无条件接受。


    霍炏看他一会，忽然站起身，张开双臂。


    关希一下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摸摸？”


    关希咬住唇。


    他，他他没出现幻觉吧？


    霍炏现在是接招了？


    怎么突然一下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对吗？霍炏崩人设了吧……


    关希脑海里不停飘过各种弹幕，霍炏一直伸着手没放下。


    纠结一会，为了避免会错意自作多情，关希望着他，确认道：“你…是让我到你面前，然后摸摸我吗？”


    霍炏不答反问：“不要？”


    还有这种好事，当然要，必须要，嘿嘿。


    关希扑到霍炏胸前，两手略局促搂住他的腰，抬起头。


    “好了…你摸吧。”


    下一瞬，温热有力的大手直接落在柔软的发间，动作利落随意揉了两下。


    “行了？”


    关希感觉自己心脏有点不太好，缓了缓，说：“嗯…不行，再摸摸？”


    霍炏照做。


    摸完了收回手，退开一段距离，低头说：


    “奖励。”


    关希还沉浸在突然被摸头杀的美妙触感中，唇角弯弯：“嗯？”什么奖励？


    “那晚你要的奖励。”


    关希缓慢眨下眼，呆滞片刻，大脑终于渐渐转过弯来。


    “你是说，刚才的摸摸，是那天我跟你坦白异能的奖励？”


    霍炏没开口，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行。”


    “你耍赖。”


    “我抗议，你那晚明明都默许答应我欠着我了。”


    他还满心盘算着要把这个承诺留到哪天万一自己又在霍炏面前做了蠢事，犯了什么大错的时候，拿它来当免死金牌呢。


    霍炏怎么能这样，他的小算盘都落空了……


    “那我不要你的摸摸了，还给你。”


    关希垂下脖子，把脑袋抵到霍炏胸膛上，来回蹭啊蹭。


    霍炏也不躲，却说：“我答应过你？”


    “……”


    “你就默许了。”关希没什么底气小声说。


    霍炏不说话。


    这阵沉默才刚过没几秒，关希就先撑不住了败下阵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乖乖站好。


    “那好吧，那，那就这样吧……”


    这反应，这速度，可以说非常知趣了。


    自从差不多了解了霍炏什么性情后，关希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男人突然间不说话——因为那基本表明，他又踢到铁板上了。


    可委屈死他了，怎么还是半点都不让着自己这人？


    关希正默默跟自己诉苦呢，霍炏抬手，几下理顺关希自己蹭乱的细发，最后，很轻地揉了下。


    “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