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保田明音跌跌撞撞向树林深处跑去。


    本来三两步就能抓到她的，可风突然变大，吹落大片积雪，杜本内的身影转眼间消失。


    “可恶！”


    降谷零顾不上吹向面中的雪花，努力睁开眼辨认地上残留的痕迹。


    林中积雪很厚，凌乱的痕迹向一边延伸，顶着大雪，他很快找到了久保田的身影。


    系统：‘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降谷零没有理会，加快脚步。


    听到身后的声音，久保田回头望了一眼，看着两人不断缩近的距离努力迈开步伐。


    两人越来越近。


    降谷零长腿迈向最后的距离，附身抓起杜本内提到自己面前。


    “放开我！”


    女孩不停地挣扎，脚无意间踢向之前杜本内打伤的地方。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血透过布料渗了出来。


    ‘喂喂喂，你不会是想……’系统的声音有些慌。


    手一松，女孩掉了下去，但她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一头栽进雪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


    降谷零没空理会，他抓住试图爬走的女孩，顾不上疼痛，把女孩按在雪地中。


    厚厚的积雪快要把她淹没。


    系统开始尖叫：‘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手逐渐收紧，只要再用力一些……


    这样也算没有被boss收养不是吗。


    在杜本内的人生速通视频里，降谷零觉得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顾一切奔向未知的目的地。


    她的眼里只有研究，为了实验成果可以抛弃一切作为人的底线。


    不可控，不可感化，不会为任何人让步。


    降谷零不相信这样的人能被改变。


    女孩的脸涨成绀色，一只手护在胸口前，另一只手的指甲抠进降谷零的手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痕迹。


    系统忍无可忍：‘快放开她！’


    就在女孩已经开始翻白眼的时候，降谷零突然感觉脑内一阵刺痛，眼前一黑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黑暗中，降谷零听见系统的声音逐渐变清晰。


    ‘醒了吗？刚才对不起，久保田明音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那个时间点死亡。’


    降谷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有一种飘在空中的感觉，大概是手的位置还残留着属于杜本内的温度，以及她掐在手背上的轻微痛感。


    ‘不是阻止她被组织收养就可以么？’


    ‘她不是毁灭世界的元凶么？’


    ‘如果她注定会毁灭世界，那为什么不现在就结束这一切。’


    系统沉默了很久，在降谷零以为链接要断开的时候，才开口解释道：‘因为，这个可以靠神经穿越时空的仪器也是她的研究成果之一。’


    虚空中屏幕再次出现。


    当人类的生命不再以纵向时间为单位，杜本内选择用药物进化掉睡眠。


    不同的研究分为周期运行，这种堪比永动机般的工作效率成功卷到其他学者，大家都不要命地科研，科技树飞速发展，各种超时代的发明层出不穷，人类文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井喷式进步。


    ‘这个世界需要久保田明音，需要拉萨路血清。’


    ‘超级ai模拟过，其他科学家在自己的研究之路上也可能偶然创造出血清，但效果远远比不上久保田明音的成果。’


    系统关闭了屏幕，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降谷零冷笑：‘然后呢，再因为强大的副作用达成人类灭绝的结局吗。’


    ‘所以才需要有人帮她避免和你们口中的组织接触。’系统说，‘超级ai在无数个人理崩坏的节点上进行了分析，最终都导向了一点，不管她什么时候加入组织，最后都是在相似的时间点上研制出了副作用强大的血清。’


    ‘但奇怪的是，ai模拟不出她不加入组织的未来。’


    ‘所以我们只能赌，赌按照正常路线成长后的她可以做出改良版血清。’


    ‘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或许她会成为救世主？还是碌碌无为一生？我们不知道，你难道不会好奇吗，那不可预见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系统的语气竟然有些诡异的愉悦。


    降谷零汗毛直立，在幽深黑暗中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对她动手，不过我还是会强制拉你进系统空间。然后等能量耗尽结束这次任务，你真的死亡，再去和备选人员交易。’


    降谷零猛地抬起头。


    系统嗤笑：‘惊讶什么？你是最优选，又不是唯一选。’


    系统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确定要放弃这个可能改变未来的机会吗？’


    ‘不要管结果如何，只是专注当下，努力让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不要被组织收养如何呢。’


    屏幕又亮起，遍野的白，降谷零看到自己躺在雪地中，久保田明音抽噎着、手忙脚乱地按着他的伤口。


    似曾相识的一幕。


    被陌生人追赶没有哭，险些丧命也没有哭。


    明明可以趁机跑掉的，为什么要管他呢。


    ‘这时候的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哦。’系统对他说，‘一定要带着偏见去面对她吗？’


    是偏见吗……


    真的没关系吗……


    ‘好了不要再说了。’


    还是很纠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系统有一点说的很对，他不想放弃这个可以改变未来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不是那么靠谱。


    ‘放我出去，你放心吧，不会伤害她的。’


    系统的声音终于变轻松：‘呵呵呵真乖，那要像幼稚园老师那样温柔地对待她哦。’


    ‘……可以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腔调说话么？’


    ‘咳咳，注意一下剩余时间，不要有其他想法，我还是会注视着你的。’


    系统的声音逐渐远去，伴随着周围纯黑的空间消散，他的意识回到了那片雪原。


    降谷零睁开眼，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苍白的天，他望着从树梢上掉落的白雪，大脑放空。


    脸上突然一阵湿润，视线被一片阴影覆盖。


    久保田抱着一只小狗凑到他面前，小狗温热的舌头不停舔着他的脸。


    哪来的狗？


    “叔叔你醒啦，我还以为你死掉了。”久保田声音中带着欣喜。


    降谷零缓了很久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不要在新年说这么晦气的话。”


    腹部的痛感重新被麻木替代，倒计时还剩下九十分钟。


    久保田抱着小狗，后退几步，睁大眼睛垂着头看他：“叔叔刚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明音不是坏孩子。”


    降谷零想起未来那个冰冷得像机器人一样的杜本内，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她在装可爱么？’他问系统。


    系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能用装来形容吧。’


    小狗被久保田塞到衣服里，只从领口露出一只狗头，又被女孩按了回去。


    “刚才为什么不跑？”降谷零还是不理解。


    “没事的。”久保田抿了抿唇，上前抓着他的衣角说：“而且叔叔需要帮助，明音是好孩子，明音救了叔叔对不对。”


    久保田看起来有些急切，见降谷零不说话甚至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明音真的是好孩子，叔叔相信我。”


    和小孩好难沟通，那种程度怎么能说没事。


    降谷零懒得多想，顺着她的话说：“嗯嗯嗯，明音酱是好孩子，刚才真是对不起。”


    久保田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安：“雄一郎在撒谎，诚人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明音真的是好孩子。”


    这又是谁……


    降谷零继续敷衍：“好好好，雄一郎是骗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什么久保田会自己一个人在山里？组织呢？刚刚有没有错过……


    蹲下来，尽量做到和久保田平视，他放轻语调：“明音酱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久保田的脸上露出了降谷零看不懂的复杂表情，女孩沉默了一会，扭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刚才有没有人来过呢？”


    女孩摇头：“没有，今天应该不会有人上山了。”


    “什么意思？”


    天空一直在飘雪花，女孩回答道：“雪太大了，中社的阿姨告诉我们参道会关闭，参拜完中社就不能继续上山了。”


    降谷零问：“那你为什么……”


    女孩咬着唇，沉默不语。


    叹了口气，降谷零又问：“要不要叔叔带你下山去找爸爸妈妈？”


    女孩摇头拒绝，握紧他的手：“我们可不可以回随神门那边？奶奶说过，如果在山里找不到她了，就在那里等她。”


    久保田胸口的衣服开始蠕动，小狗发出不适的嘤嘤声，女孩赶忙拉开拉链，让里面的小狗透透气。


    降谷零再次注意到她不合身的羽绒服，过于宽大，稍显破旧。


    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妙的猜想。


    蹲下来帮她把袖口挽到合适的长度，降谷零还是没忍住问：“哪来的小狗？”


    久保田蹭了蹭小狗的头，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妈妈早上给我的，是我的生日礼物哦。”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女孩点了点头。


    降谷零解开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然后向她伸出手。


    “生日快乐，明音酱。”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