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号，晴，桔梗花的芽尖长出来了］


    姜延睡的迷迷糊糊，勉强的翻了个身，右手顺势搭在旁边的桌子上不停的在摸索手机，手机没摸到，倒是把桌上的闹钟碰倒了，“砰”的一声彻底把姜延惊醒了。


    姜延无奈的坐了起来，但是眼睛还没有睁开，摸到手机后，一看10点20，还好今天是五一劳动节放三天假，虽然只有三天假但总比没有的好。


    姜延习惯性的打开微信，手指不停的在朋友圈这个页面滑动，突然，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JY：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脚好一点了吗，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看完江言发的消息，他心里倒是暗暗窃喜，这个腿也是没白摔


    姜的还是老的辣：


    【那你有什么要弥补我的吗】


    姜延发完还附送了一个贱贱的表情包。


    姜延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玩着手机，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他挺期待江言能回什么信息给他。


    下一秒，姜延彻底笑不出来了，看到【那我帮你补课吧】七个字的时候笑容塌了下来，手机重重的砸下来，刚好落在姜延鼻梁的位置。


    痛感瞬间遍布全身，也顾不上手机了，两只手扶着鼻梁在床上痛的翻来翻去。


    “哎哟，我去”更崩溃的来了，江言说他还有十分钟到，姜延扫视了一遍他的房间，简直就是脏乱差，他连忙起床去换了睡衣，又急急忙忙的刷牙，深怕江言嫌弃他。


    饭都没吃上，好一阵在房间里捣捣咕咕，姜延看着桌上的杂乱的书和烟头，匆匆忙忙把书放抽屉里，烟头丢垃圾桶，又拿纸巾反复的擦了擦，被子叠的像熨平过的绸缎。


    大概收拾的差不多了，姜延心满意足的叉着腰，看着自己整洁的房间，心里如释重负。


    “小延，好像是你的同学过来找你”姜延家里面的阿姨在楼下喊着。


    “苏姨，让他进来吧”姜延走出房间，趴在栏杆上跟苏姨讲话。


    苏姨从鞋柜里拿了双皮拖鞋放在门口地板上，有礼貌的招呼着江言进来换鞋。


    江言在门口换了拖鞋，跟着姜延他们家阿姨上了楼梯，江言一路上东望西望，很多新奇的东西他都没见过，到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眼前的房子一股欧式老钱风，一眼望去尽是极致奢华的大厅，清冷的走廊两面都是名人名画，每一幅画都能抓住人的眼球，二楼的房间相对简洁沉稳，各房间的布局恰到好处。


    “小延，你朋友到了”苏姨敲了敲门。


    “请进”


    姜延斜靠在软椅上，一只腿弯曲搭在椅子上，一只腿伸直，看到江言后他连忙站起来，上去自然的拉着江言的手把他带到书桌前，找了个椅子让他坐下了。


    江言坐下后，拉开书包拉链，把一套试卷和一本草稿本拿了出来。


    “今天我先教你数学，你会第七章的复数吗？”


    “会一点。”


    “那就是不会。”


    姜延还想为自己狡辩，但是江言一个错不及防把试卷递到他前面，还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10：30，给你一个小时半看你做的怎么样，现在开始”


    不给姜延说话的时间，江言一脸严肃的盯着姜延。


    在江言高强度的压迫下，姜延硬着头皮写完了一张试卷。


    ［一个小时半后］


    “时间到”江言看了看手机，把姜延的试卷抢了过来，给姜延一个错不及防。


    江言拿着红笔在试卷上改改画画，一会皱眉，一会转笔，尽管姜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心里早就吓的心脏怦怦直跳。


    江言从改试卷开始就面色凛然，眉头紧锁。


    紧张的氛围吓的姜延不停的在扣手指，低着头偷偷看江言的一举一动。


    江言改完试卷后，用力的把试卷往桌上一拍，表情凝重


    “我想过你基础差，但没想过这么差”


    姜延尴尬的挠了挠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突然，江言终于问出了那个疑惑


    “你是怎么考上临明一中的。”


    “凭实力。”这三个是姜延最后的倔强。


    “那也不应该啊，算了，我先从你错的第三题开始讲起，首先，我们得了解复数的知识点，复数有实部和虚部，还有共轭复数，还有涉及到向量，这道题考的是平行四边形法则……”江言一边说着一边拿这笔在草稿纸画了一个平行四边形，还标了几个字母，标上了向量ABCD。


    “那它这个向量A和向量B不是共轭复数吗？”


    “虽然他俩的实部相同，但是我们刚刚求出来B向量的虚部跟A向量的虚部不是互为相反数，所以他俩不是共轭复数”江言也没有因为姜延问的问题太简单而直接跳过，而是耐心的讲解。


    “你看看你还有什么不懂吗，没问题的话我到下一题。”


    …………


    渐渐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玻璃窗，照在他们脸上，也照起了姜延当时奋发学习的心，一张张试卷上全是姜延的笔记，那也是他学习留下的痕记。


    “咕咕咕”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响了，本来浓厚的学习氛围一下子被打破。


    “要不我俩吃点？”姜延率先打破尴尬。


    “也行。”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叫苏姨做。”


    “我都行，没什么忌口。”


    “那我叫苏姨随便做点。”


    “真是麻烦你们了”江言略微不好意思的说。


    姜延锤了锤江言的胸口，“咋俩谁跟谁啊，而且你今天还帮我补课了呢，我还没谢谢你呢”说完姜延拿起手机站了起来，在门口打了个电话给苏姨，交代了一些要做的菜。


    大概过了一个四十分钟，芳姐走上了在姜延的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饭做好了，可以下去吃了。”


    “行，知道了”姜延在房间里回着芳姐的话。


    因为姜延的脚伤还没好，江言就扶着他下楼梯。


    江言还没坐下呢，远远就看到了桌上十几个菜，冰糖甲鱼、荷叶粉蒸肉、三丝敲鱼……有些菜他甚至都叫不出名字，他看着这些菜，怪不得姜延这小子长的这么大高个，原来平时就吃的那么好。


    等两人坐下后，芳姐在旁边帮他们盛汤，芳姐还很热心的介绍这个汤是清汤越鸡，姜延平时也爱喝，说完把盛好的汤先递给姜延，再递给江言。


    江言捧着碗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他看到芳姐走之后，慢慢凑到了姜延的耳边小声询问，“你家平时是芳姐和苏姨照顾你吗？”


    “嗯，因为我爸平时没空管我，我初中不是芳姐就是苏姨来接我放学”姜延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回答江言的话。


    “怎么没听过你提起你的妈妈。”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姜延问过了，他愣了一会，微微低下头想要遮盖住自己表情，却只淡淡的说了句“吃饭。”


    饭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显得客厅老式钟表的走针声更大了。


    江言也感受到氛围的尬尴，也没有追问姜延，而是像个犯错的孩子，一直埋头干饭。


    姜延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刚刚态度不好，又重新换了一副态度，笑眯眯的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江言的碗里，“尝尝看，这是我爱吃的糖醋排骨，芳姐的拿手菜。”


    江言夹起那块排骨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块，肉刚到嘴里，酸甜的口感先与舌头触碰，后是鲜嫩多汁的肉在嘴里绽放，口感细腻，每一个调料恰到好处 。


    江言吃完这块排骨，眼睛都亮了起来，不停的竖着大拇指，“不愧是芳姐的拿手菜！”


    江言吃完饭后教了一些姜延题目，还留了一些作业就走了，还跟他说了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手机上问他。


    依旧是那辆白色自行车作为江言的交通工具。


    当江言走出小区的时候已是下午，江言骑在路上，微风吹拂着他的刘海，露出了他眼里的疑惑，他十分好奇姜延为什么今天谈到他妈妈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到家了。


    江言熟练的把车停好，一回家就去看他的桔梗花怎么样了，今天的桔梗花子叶顶破土壤，嫩白的牙尖开始泛绿，虽然小小一个，但是江言兴奋不已，赶忙拿出日记记录桔梗花今天的状态。


    江言妈妈这时候也下班了，手里拎着几袋菜就走了进来。


    一进门先把电瓶车钥匙丢柜子上，她在换鞋的时候余光看到饭桌上的菜都没动，就朝江言的房间问江言：“小言，你今天中午没在家里吃饭吗？怎么桌上的菜都没吃”


    因为江言的家不大，在门口说话能在他的房间听到。


    江言一边浇水一边回妈妈的话，“我今天去帮我同学补课，顺便在他那里吃饭了。”


    江言妈妈听到江言今天去同学家，眼睛都亮了，脸上微露喜色，很开心江言能出门跟同学交流，又继续追问江言：“他是你这学期认识的朋友吗？”


    江言听到朋友这个词，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有点恍惚，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停在电线杆上的两只麻雀，两只麻雀相互依偎，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分开，最后两只麻雀朝着它们各自的方向飞行。


    他也不知道跟姜延算不算朋友。


    如果是朋友的话感觉情感又没那么深，如果不是朋友的话他俩之间的羁绊又太多，复杂的情感笼罩着他。姜延，我们算是朋友吗？


    思考再三，江言回了句说“算，是，吧。”


    江言妈妈听到高兴不已，这是江言爸爸去世以来第一次听到江言交朋友，也是迈出阴霾的第一步，江言妈妈兴奋的翻出自己的菜谱，打算今晚多做几个菜。


    “小言呐，上次李婶给的腊肉你记得放在哪里吗？”


    “在冰箱的第二层的第二柜子。”


    “你想吃红烧鱼还是清蒸鱼。”


    “红烧吧。”


    …………


    江言妈妈在厨房忙上忙下，按照这架势，今晚得做出国宴才行。


    江言迷茫的看着窗台玻璃反射的自己，眼神飘离不定，他在思考姜延会不会跟他有同样的问题。


    玻璃的另一面，姜延也坐在窗台的椅子上，他眼里闪过一丝忧伤，手里不断抚摸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只是这张照片曾经被撕烂过，密密麻麻的胶布把裂开的缝隙粘连起来 。


    合照里姜延的爸爸妈妈坐在凳子上，姜延站在他俩的后面，两只手分别搭在他的爸爸妈妈肩上，嘴角轻扬，清俊的脸庞焕发出幸福的光芒，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姜延身上散发出阳光明媚。


    可是，一切都变了——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时间，高一的姜延蹲在门口，门外的父母正为离婚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他们的一字一句都扎进姜延的心，姜延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眼框里的泪水不停的打转。


    “小声点，别把小延吵醒了”姜延妈妈比了个嘘的手势


    “现在想起姜延了，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样！”姜延爸爸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


    “是我想这样吗？我有我自己的追求和想法，反正现在我俩离婚了，我今晚回来就是为了看姜延最后一眼明天我就要飞美国了”


    “我是不会让你看姜延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行，你好自为之。”


    姜延妈妈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延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他很想开门见妈妈一面，但是此时情况不允许他出去，空荡的房间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着。


    姜延握着手里的照片，没有一丝犹豫，用力的撕扯着照片，泪水随照片碎片一起掉落在地板上。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欺骗自己说只要不听到这些事就好了，一切就还会像原来那样。


    冰冷的夜晚，寒股透彻，姜延只能蜷缩在门口旁，没人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


    第二天冷静过后，姜延望着桌上的破碎的照片，不忍心的从抽屉翻出胶带，一点点的把照片粘好，皱皱巴巴的照片如同之前的回忆一样破碎，虽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但是由不得姜延选择。


    从这天之后，姜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之前的成绩虽然也没有多好，但也是中等水平，然而现在的成绩老是吊车尾。每天在学校不是睡觉就是抽烟，虽然姜延爸爸也提醒过他，但姜延每次都当耳边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遇到江言了。


    今天姜延问了江言他的学习怎么能一直保持那么好？


    江言回答说：“有一段时间我也很煎熬，也曾想过放弃，但是我随手翻开我之前的笔记，我有什么理由放弃它，我不该半途而废，也不该浑浑噩噩，只要生活没有击垮你，你就一直走。”


    姜延回想起之前自己颓废的日子，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没有心之所向，他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