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联姻到了白月光后

    茶水的余温还在裙摆上隐隐发烫,沈卿之缩在椅角,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能感觉到顾锦容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温和,反倒让她愈发坐立难安,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雅间外传来店小二收拾碎瓷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动静却没打破屋内的静谧。


    顾锦容重新拿起了书卷,却没再低头品读,只是将书卷放在膝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枝桠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卿之偷偷抬眼,瞥见他侧颜的轮廓,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清隽。


    年少时她总爱趴在书桌旁,借着问问题的由头,偷偷打量他读书的模样,那时他的侧脸也是这样,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让她觉得连枯燥的四书五经都变得顺眼起来。


    可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对视却成了奢望。


    她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影子?


    正兀自神伤,手腕忽然被轻轻握住。


    沈卿之惊得一颤,猛地抬头,撞进顾锦容温润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衣料传过来,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


    “地上的碎瓷清干净了,我带你去偏院梳洗一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刻意的安抚,“你身上的烫伤得好好处理,不然怕是要留疤。”


    沈卿之下意识想抽回手,脸颊却先红透了。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她与他不过是“初次”相见,还这般狼狈。


    可他的掌心太过温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竟让她一时忘了挣扎。


    “不……不必了。”她慌乱地别开眼,声音细若蚊蚋,“我这就回府,不打扰公子了。”


    说罢她猛地起身,却忘了方才被茶水濡湿的裙摆有些厚重,脚下一绊,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


    预想中的磕碰没有到来,腰间忽然多了一只稳固的手臂,将她稳稳扶住。


    鼻尖撞上他的青衫,淡淡的墨香混杂着竹节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


    这味道太过熟悉,是年少时他教她写字时,砚台旁常飘着的味道,是她藏在枕下的那方墨宝上的味道,是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味道。


    沈卿之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腰间的手臂温暖而有力,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肌肤蔓延,烧得她浑身发烫。


    “仔细些。”顾锦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气息拂过耳廓,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缓缓松开手,却依旧扶着她的胳膊,直到她站稳身形才收回手。


    沈卿之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脸颊,却遮不住脖颈间蔓延的绯红。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跟我来吧。”顾锦容没再多说,只是转身朝着雅间侧门走去,步伐放缓了许多,显然是在等她。


    沈卿之望着他的背影,青衫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心中天人交战。


    她想逃,想立刻回到将军府,洗去一身狼狈,也洗去这份让她无措的悸动。


    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拉扯着她,让她不要走,让她再靠近他一点,再看看他。


    终究,那点少女心事占了上风。


    她咬了咬唇,攥紧了手中的烫伤药瓶,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侧门后是一条僻静的回廊,两旁种着些兰草,香气清雅。


    顾锦容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迎面而来的下人,为她挡开低垂的枝桠。


    沈卿之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从一个清贫的求学少年,变成了如今享誉京城的文坛领袖。


    他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总爱闯祸、让他头疼不已的小丫头?


    正想着,顾锦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沈卿之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眸中似乎藏着星辰大海,还有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到了。”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一间雅致的厢房,“这里是茶楼的别院,干净得很,你先梳洗,我让人送套干净的衣裳来。”


    沈卿之点点头,却没敢迈步,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瓶。


    顾锦容看着她这副局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他的动作极轻,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拂去了一片沾在发丝上的碎叶。


    “还是这么毛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叹息。


    沈卿之的身体猛地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


    他这句话,语气、神态,都和年少时她闯祸后,他无奈斥责她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他真的认出她了?


    不等她开口,顾锦容已经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触感。


    他看着她震惊的眼眸,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卿卿,好久不见。”


    “卿卿”二字,如同惊雷般在沈卿之耳边炸响,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这个名字,只有他这么叫过。


    年少时,府中长辈都叫她“幺女”,兄长们叫她“卿丫头”,唯有顾锦容,总是温声唤她“卿卿”,带着几分缱绻,几分宠溺。


    这个名字,她以为早已被时光掩埋,连同那段青涩的少女心事一起,藏在了记忆最深处。


    可此刻,他竟再次唤出了这个名字,语气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温柔得让人心颤。


    沈卿之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尖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些年的思念、委屈、遗憾,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冲开了脸上未洗干净的锅底灰,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想过自己会如何镇定自若,如何体面地与他打招呼。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


    在他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容易哭鼻子的小丫头,所有的情绪都藏不住。


    “你……你真的认出我了?”她哽咽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模糊了视线,连他的模样都看得有些不清。


    顾锦容看着她落泪的模样,心中一阵心疼。


    他伸出手,想为她拭去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终究只是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嗯,一直都认得。”


    一直都认得。


    这四个字,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淌过沈卿之的心田,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


    原来,他没有忘记她。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记得她。


    她接过手帕,胡乱地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凶,哭声也忍不住低低溢出。


    她想起当年他离开时,她躲在府门口的老槐树下,哭了一下午,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温柔地看着她,唤着她的名字。


    顾锦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宣泄情绪。


    阳光透过回廊的花窗,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哭了许久,沈卿之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拿着湿漉漉的手帕,看着顾锦容,脸颊通红,满心都是羞愧。


    她这副又哭又闹、狼狈不堪的模样,定然又让他看笑话了。


    “对不起,我……”她想道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顾锦容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温柔,“让你等了这么久,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沈卿之猛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等了这么久?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锦容没有解释,只是转身推开了厢房的门:“快进去梳洗吧,衣裳一会儿就到。


    有什么事,等你收拾好再说。”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带着浓浓的心疼:“别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这句话,像是带着魔力,让沈卿之瞬间止住了眼泪。


    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眸,脸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厢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沈卿之靠在门板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刚才他唤她“卿卿”的模样,他眼中的心疼和温柔,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让她浑身发烫。


    他认出了她,他还记得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瞬间焕发生机。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眼眶依旧泛红,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拂过发梢的温度。


    顾锦容,我的白月光。


    原来,你一直都在。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丫鬟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还有热水和梳洗用品。


    沈卿之连忙收起思绪,开始梳洗。


    热水泼在脸上,洗去了满脸的锅底灰,也洗去了一身的狼狈。


    她看着镜中渐渐恢复原本模样的自己,白皙的肌肤,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双明亮却带着水汽的眼眸,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她换上那套衣裙,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料子柔软舒适,衬得她身姿纤细。


    她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插上一支素雅的银簪,没有过多修饰,却已然清丽动人。


    收拾妥当后,沈卿之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开了房门。


    顾锦容依旧站在回廊下,似乎一直没有离开。


    看到她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如同春日里的暖阳,瞬间照亮了整个回廊。


    “卿卿,这样才好看。”他轻声道,语气中满是真诚。


    沈卿之的脸颊瞬间红透,羞涩地低下了头,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他温柔的眼眸。


    阳光正好,兰草飘香,回廊下的两人,隔着短短几步的距离,目光交汇,情愫暗涌。


    沈卿之知道,从他唤出“卿卿”那刻起,她就再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