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图样
作品:《退亲后竹马又争又抢》 眼见容倩兮身后的仆妇真要上前,陈掌柜也无法再继续当木头人,连忙走到两人之间,先对容倩兮行礼,再看向宁璃。
“这位小姐,天裳阁做生意也是为了和气生财,您是来挑衣裳的,何故非要呛声伤了和气?”
这句说完,陈掌柜又转向容倩兮。
“郡主,您向来与小姐交好,在这天裳阁里……不妨给个面子?”
容倩兮抬起手,仆妇停住了步子等她吩咐。
她眸子微眯,忽而冷笑,“本郡主今日不同你计较,但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宁璃眸光微动,唇角笑意不减:“郡主说的是。”
她从容地理了理袖口,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容倩兮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国公府的门第,不是谁都能高攀的。”
“郡主多虑了。”宁璃抬眼,眼底一片清明,“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
陈掌柜见状,连忙打圆场:“郡主,您前些时候吩咐的的新衣已经制好,就在里间,要不要现在试试?”
容倩兮深深看了宁璃一眼,这才随陈掌柜往内间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珠帘后,宁璃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一旁摆放着绸缎的架子前,指尖拂过一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
徽州的绸缎铺也格外偏爱这一颜色。
“小姐好眼光。”陈掌柜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这料子衬得人肤若凝脂。”
宁璃微微一笑:“替我包起来吧。”
她看着止雨收好衣料,从袖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素笺,“我这儿有几张图样,不知能否请贵阁主人过目?”
陈掌柜接过素笺,甫一展开,眼中便掠过一丝惊异。
图样上绘着的衣裙形制新颖,袖口的设计别出心裁,既不失闺秀的端庄,又平添几分飘逸灵动,腰间束带以古法结绳为灵感,配以寥寥数笔勾勒出的玉饰,雅致非常。
陈掌柜不由抬眸多看了宁璃一眼,“小姐这图样,倒是与如今天裳阁的风格大不相同。”
“徽州绣娘擅长的双面绣与盘金绣,在京中并不多见。”宁璃声音平和,“若能将这两种绣法与京中时兴的样式相融,或许能开辟一条新路。”
陈掌柜沉吟片刻,将图样仔细折好:“不知小姐可否留下这图样,容我禀报主家?”
容倩兮换上新衣从里间走出时,正瞧见陈掌柜小心翼翼地将素笺收入袖中。
她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宁璃,“慢着!”
容倩兮快步上前,一把从陈掌柜袖中抽出素笺,陈掌柜猝不及防,待要阻拦已是来不及。
“郡主,这……”
容倩兮展开素笺,目光在那图样上一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我当是什么稀罕物事,原来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乡野绣法。”
她指尖一用力,素笺应声撕裂。
宁璃眸光一沉,看着被撕碎的图样飘落在地。
“郡主未免太过武断。”
“武断?”容倩兮冷笑一声,将碎片掷在地上,“本郡主自幼见识过的衣裳图样,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凭你这点粗浅功夫,也敢在天裳阁献丑?”
她抬脚,毫不留情地踩在碎片上。
“告诉你,这些图样在本郡主眼里,一文不值!”
陈掌柜面色发白,欲言又止。
宁璃静静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忽而抬眸,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既然郡主看不上眼,那便罢了。”
她语气平和,仿佛被撕毁的并非自己的心血。止雨在一旁气得眼眶发红,却被宁璃一个眼神制止。
容倩兮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一时语塞。
宁璃转向陈掌柜,微微颔首:“今日叨扰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裙裾拂过地面,带起几片碎纸屑。
容倩兮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扬声:“站住!”
宁璃脚步未停,径直向外走去。
“本郡主让你站住!”
容倩兮快步追上前,正要伸手去拉宁璃,却见她忽然转身。
“郡主还有何指教?”宁璃目光清凌凌地落在她脸上,“莫不是还要亲自验看,这些一文不值的图样是否撕得干净?”
容倩兮被她问得一怔,待要发作,宁璃已转身离去。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掌柜望着宁璃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眼地上的碎片,暗暗叹了口气。
容倩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走出天裳阁,止雨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小姐,那图样您画了整整三日……”
宁璃搭着她的手臂上了马车,“路遇疯狗,身无所傍,难道要和它撕咬不成?”
“此时相争,于我无益。”
止雨压下心中不忿,吩咐车夫驾车。
马车驶离天裳阁,穿过熙攘的街市,向着城东而去。
容倩兮今日所为,不过是因着对谢致那点隐秘心思的迁怒,梦中她所受的刁难比如今只多不少。
眼下,她有更要紧的事。
马车在城东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宁璃扶着止雨的手下车,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找到了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门楣上悬着一块木质匾额,上书“济世堂”三字,墨迹已有些斑驳。
宁璃轻叩门环,片刻后,一个药童模样的少年探出头来。
“姑娘找谁?”
“请问褚神医可在?”宁璃温声问道,“故人之后宁璃,特来拜见。”
药童打量她片刻,侧身让开:“先生在后院晒药,姑娘请随我来。”
院落不大,却收拾得整洁有序,墙角架子上晾晒着各色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弯腰翻拣箩筐中的草药,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身望过来。
“褚老先生。”宁璃上前一步,敛袖行礼。
褚大夫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恍然道:“你是……宁家那个小丫头?”
“正是晚辈。”宁璃微微一笑,“一别多年,老先生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褚大夫摆摆手,引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当年我在徽州,你小时候体弱,每回发热,你外祖都连夜派人请我过府。最后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伸手比了个高度,“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宁璃心中微暖。
这位褚大夫医术高明,却性情孤傲,不喜与权贵交往,当年肯多次为她看诊,全是看在母亲与外祖的情面上。
“晚辈今日冒昧来访,实是有事相求。”宁璃神色郑重起来,“外祖母近年来旧疾缠身,徽州的名医请遍了,总不见好。晚辈想起老先生医术高明,又知您与外祖有旧,这才贸然前来,想请老先生往徽州一趟。”
褚大夫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宁璃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这是家中写给老先生的亲笔信,详述了外祖母的病症。”
褚大夫接过信,仔细看完,眉头微蹙:“观此脉案,似是积年沉疴,气血两亏……”
“正是。”宁璃眼中流露出忧色,“外祖母年事已高,近来精神越发不济,夜间常咳嗽难眠。”
她起身,对着褚大夫深深一拜:“恳请老先生施以援手,诊金方面,但凭老先生开口。”
褚大夫连忙虚扶一把:“快起来。老夫与你外祖相识多年,这份情谊,岂是金银可衡量的?”
他转头吩咐药童:“去收拾行李,备好药箱。”
宁璃心中一喜:“老先生这是答应了?”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褚大夫颔首,“只是老夫有个条件,此行只为治病,不涉宁府家事,更不参与京中纷争。”
宁璃明白他话中深意,郑重应下:“晚辈明白。”
从济世堂出来时,日头已偏西。
止雨扶着宁璃上了马车,忍不住问道:“小姐,褚老先生既已答应去徽州,咱们是不是该尽快安排行程?”
宁璃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褚老先生年事已高,此行路途遥远,需得安排妥当,确保万无一失。”
她撩开车帘,回望那座渐行渐远的小院,心中稍安。
此程母亲原本只让她来请褚老先生,如今了却一桩心事,她也终于能定下心来想一想如何完成与母亲的赌约了。
京城遍地权贵,绸缎生意要从头做起便是抢别人的饭碗,那些捏着客源的不等她挣回本钱就会将她打压下去。
若要以权势压人,裴府的名头或可一用,但那样她便要彻底与裴府绑在一起……
不妥。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雨势逐渐变大,打在马车上“劈啪”作响。
宁璃正思忖间,马车忽然缓了下来。
车夫在外头禀道:“小姐,前头有辆马车坏了,堵了半幅路。”
宁璃撩开车帘望去,只见雨幕中,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歪在路边,车辕似乎断了,几个下人正围着车焦急地忙碌着。
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站在车旁,虽有丫鬟撑着伞,但风雨太大,她半边身子都已湿透,冻得嘴唇发白。
那少女也看见了宁璃的马车,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
“这位姐姐,”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我的马车坏了,雨又这么大,能否行个方便,载我一程?”
止雨在宁璃耳边低声道:“小姐,这位好像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宁璃在那辆马车上所刻的徽记上扫过一眼,眸光微动。
她微微颔首:“请谢小姐上车吧。”
谢明仪大喜,连声道谢,在丫鬟的搀扶上了宁璃的马车。
一进车厢,她便打了个寒颤。
止雨连忙递过一条干爽的帕子,又找出件备用的披风给她披上。
“多谢。”谢明仪擦着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宁璃的容貌,微微一怔,“姐姐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