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谢晚凝一路沉默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包，里面放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辛辛苦苦，终于签下了字，可心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更像是一场漫长战争结束后，那种极致疲惫过后的空茫。


    楚萧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恭喜你恢复自由了。”


    谢晚凝回过神，偏头看向他，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


    楚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平稳的引擎声在耳边回响。


    谢晚凝偷偷看了眼男人的侧影。


    他也看着窗外，下颌线紧绷，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


    一个场景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脑海。


    那是高中的一个午后。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图书馆。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书，干练的背挺得笔直。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只那一眼，她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此刻，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近乎咫尺，触手可及。


    或许对于楚萧而言，从高中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光景。


    但对于她，却是隔着一整个前世。


    原来，自己依旧还对楚萧藏有那份少女时期心悸的暗恋。


    意识到这一点，谢晚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恍惚间有些激动，毕竟自己眼下已经自由了，再也不是苏靖宇的妻子。


    她不由自主的微伸出手，想触摸一下这恍若梦中的人，指尖刚动，顾延之之前在庆功宴上的话，忽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楚萧心里有人。


    并且应该还是深爱着的。


    那份刚刚燃起的悸动，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熄。


    谢晚凝心里泛起一阵隐隐的失落。


    她现在的身份是谢晚，一个无权无势，刚刚离婚的普通女人。


    很多事都不方便去做，更没有资格去探寻他心底的秘密。


    她克制住心里的波澜，默默地对自己说。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回沪市，和家人相认。


    其他的事，都该往后放一放。


    …


    第二天，谢晚凝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蹙着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上“苏靖宇”三个字亮的刺眼。。


    他倒是阴魂不散。


    谢晚凝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不耐烦的命令式语气就传了过来。


    “赶紧回来把你那些破烂东西收拾走，别占着地方，安溪要搬进来了。”


    说完，又沉默一瞬，苏靖宇的语气忽然沉重下来。


    “奶奶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她心气不能郁结。”


    “谢晚凝，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回来看她一眼。”


    谢晚凝攥紧了手机，愈发不耐。。


    苏家的人，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


    她刚要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还有些私人物品在苏家别墅，需要拿回来。


    而且苏老太太对原主，也算过得去，于情于理，是该去见一面。


    反正离婚协议已经签了字，法律认理不认人，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她冷淡地开口：“行，我回来。”


    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了苏家别墅门口。


    谢晚凝刚下车，就看见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胡乱打包成几个大纸箱，像垃圾一样堆在别墅大门的一侧。


    几个正在修剪花草的佣人看见她，都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更别提像以前一样恭敬地打招呼。


    人走茶凉，真是现实得可笑。


    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客厅里，苏老太太正靠坐在沙发上，短短一夜，她像是老了十岁，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惫。


    看见谢晚凝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晚晚，你来了。”


    谢晚凝点了点头，却没坐到她身边，只问：“苏老太太，您有什么事。”


    苏老太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谁也不想的。”


    “你嫁到苏家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张卡里有一百万，你拿着吧，就算是我们苏家给你的补偿。”


    她说着，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谢晚凝连视线都没移过去，只平静的看着苏老太太的面容。


    “不必了。”


    她淡声开口：“已往不谏，来者可追。我虽然搭进去了三年的青春，但也要多谢老太太照顾。”


    “至于赔偿，我现在有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再用别人的钱。”


    苏老太太举着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没想到谢晚凝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到底又叹了口气，顺势拉住了谢晚凝的手：“好孩子，今天是苏家对不起你。”


    “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你陪我再吃顿饭吧。”


    “就当是……陪我这个奶奶再吃最后一顿。”


    她说到这，面容又慈祥两分。


    谢晚凝到底没拒绝，跟在她后面，来到餐厅。


    长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菜。


    糖醋里脊，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全都是偏甜口的南方菜。


    苏老太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指着满桌的菜肴。


    “尝尝吧，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谢晚凝看着这些菜，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些是原主谢晚的口味，而不是她谢晚凝的。


    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一筷离自己最近的青菜，送入口中。


    就在这时，手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机。


    是楚萧发来的消息。


    【项目临时有个会，你什么时候方便？】


    看到他的名字，谢晚凝心底那点因为回到苏家而泛起的烦躁，被抚平几分。


    她垂下眼，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我在苏家，可能晚点回去。】


    很快，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楚萧的回复。


    【你在苏家？？】


    一连串的问号，是楚萧少有的惊诧。


    谢晚凝正要打字回复，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像有人往里面伸入一把长刀，肆意的搅弄着肠胃。


    剧痛让她瞬间弯下了腰，手上失了力气，餐具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