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注意力只集中在加尔此刻投向她的目光上。


    见他看向自己，苏胭歪了歪头，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加尔的视线在她天真又妖异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那双总是能轻易洞察怪物弱点、制定狩猎策略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对她可能反应的不确定。


    有对将她卷入人类纷扰的顾虑。


    但更深处的，是一种想要知晓她意愿的冲动。


    他并没有替她做出决定，而是微微俯身，用带着商量意味的温和语气，低声问她：


    “小祖宗，”他唤了她的名字，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对面的猎人也清晰听到这亲昵的称呼。


    “他们遇到麻烦了，想请我们一起去帮忙。你，愿意去看看吗？”


    这个举动看似平常，却让对面的罗德和凯恩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微缩。


    他们看到那个能徒手撕裂恐怖异种的未知存在。


    在听到加尔的询问后，竟然真的像是听懂了般，专注地凝视着加尔。


    她思考了几秒钟，然后……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


    她并没有看向麻烦的来源方向，反而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加尔的脸颊，接着点了点头。


    那动作更像是在说：“你去，我就去。”


    或者——


    “只要你需要。”


    她的应允，简单直接，却仿佛完全建立在加尔的存在之上。


    而非对小镇危难本身的任何理解或同情。


    加尔心中最柔软的某处仿佛被轻轻触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看向罗德和凯恩时，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决心。


    “她同意了。”


    “我们会跟你们回去。但记住，”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一切必须按我的方式来。任何人，不得试图挑衅或伤害她。否则，后果自负。”


    罗德和凯恩闻言，脸上瞬间涌现出如释重负又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


    他们忙不迭地点头，几乎带着一丝敬畏地飞快瞥了一眼安静待在加尔身后的苏胭。


    连声道：“当然！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加尔！”


    简单的准备后，一行人踏上了返回小镇的路。


    回程的气氛诡异而沉默。


    加尔牵着苏胭的手走在前面，她的步伐轻快而好奇。


    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散步。


    对周遭投来的惊惧目光浑然不觉。


    罗德和凯恩则刻意落后几步，眼神复杂地交汇。


    越靠近小镇，空气中的紧张感便越发粘稠。


    原本熟悉的道路两旁，如今随处可见被临时加固的简陋工事和巡逻队的身影。


    当镇口瞭望塔上的人认出加尔，以及他身边那个与小镇格格不入、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少女时，一阵明显的骚动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


    恐惧、好奇、绝望中滋生出的微弱希望……


    种种情绪交织在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投来的目光里。


    他们没有进入小镇内部，而是直接被引向了外围发现异种痕迹的区域。


    一片被诡异力量腐蚀、草木枯萎发黑的林间空地。


    痕迹比加尔想象的还要诡异。


    地面上残留着粘稠的，散发着酸腐气味的暗绿色粘液。


    树木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爪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细微，能扰乱人心神的低语般的精神污染。


    “就是这里…”


    罗德的声音干涩。


    “它活动的范围每天都在扩大，昨晚试图冲击最外围的栅栏。我们根本追踪不到它的巢穴。”


    加尔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上的粘液，神色凝重。


    这异种的危险程度，确实远超寻常。


    就在这时，苏胭松开了他的手。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独自走向那片被污染的空地中央，蹲了下来。


    一条苍白的触须自她袖口探出，轻轻触碰着地面上那滩最浓稠的暗绿色粘液。


    她歪着头，在仔细“品尝”和分析着其中的信息。


    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加尔，然后用一种生涩却异常清晰的语调，说出了让所有人心头巨震的话：


    “它，在害怕。”


    “有一个，更坏的，来了。”


    在罗德和凯恩既敬畏又忐忑的引导下。


    加尔牵着苏胭，穿过了小镇外围愈发紧张压抑的防线。


    走向那座位于小镇中心，此刻已然成为指挥枢纽的镇长宅邸。


    一路上的景象比加尔想象的还要糟糕。


    火灾留下的焦黑断壁尚未清理完毕。


    空气中弥漫着灰烬和恐慌混合的气息。


    街道上行人稀少，且个个面色惶然，行色匆匆。


    每一个居民看到加尔。


    尤其是看到他身边那个穿着华丽洛丽塔裙，眼神空洞纯净，与周遭破败格格不入的少女。


    都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视线，或躲入屋内。


    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与困惑。


    镇长宅邸周围临时加固了木质栅栏。


    更多猎人手持武器巡逻守卫。


    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


    当他们踏入宅邸大门时，原本有些嘈杂的厅堂瞬间鸦雀无声。


    镇长、几位小镇长老、还有几名核心的猎人队长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他们的目光先是震惊于加尔的归来，随即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盯住了他身旁的苏胭，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与困惑。


    镇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苏胭身上移开，看向加尔。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加尔。”


    他直接切入正题，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叙旧。


    “你回来得……正好。新的异种出现了，比黑石峡谷那只更麻烦，它能分泌腐蚀性极强的毒雾，已经伤了好几个人，庄稼也被毁了。”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苏胭，又看向加尔，语气沉重：“我们需要一切能集结的力量。你们……愿意帮忙吗？”


    厅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加尔的回答，尤其是对他身边那个恐怖存在的态度。


    加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低头看了一眼苏胭。


    苏胭正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那些闪烁的油灯火焰，对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扫过镇长和几位长老，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件：“我们可以帮忙。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解决掉这只异种后，我们之间两清。小镇不得再以任何理由追捕或打扰我们。”


    “第二，任务期间，我的伴侣如何行动，由她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或试图攻击她，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条件清晰而强硬，直接将苏胭放在了合作者的位置，而非被审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