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秦淮河畔。


    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眼神充满不安。


    “听说了吗？北边又运来十几船伤兵！码头上腥气冲天，惨哟！”


    一个瘦小的茶客缩着脖子，对同桌的人嘀咕道。


    “何止！我二舅姥爷的小舅子的堂亲的邻居在枢密院当差，偷偷说，江北的韩信用兵如神，根本不是凡人！”


    “撒豆成兵！他募兵的速度，比咱们征粮还快！”


    另一个胖子立刻接口，一脸惊恐。


    “盘龙棍都丢了…这，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一个老儒生摇头叹息。


    “天命…唉！”


    旁边一桌，一个行商模样的人“嘿”了一声，低声凑了过来。


    “几位老哥，你们还不知道吧？”


    “如今市面上粮价飞涨，可不光是战事的原因！”


    “听说啊，是北边那位夏主，派了能人暗中大肆收购！咱们的粮，都流到江北夏军锅里去了！”


    “什么？！竟有此事？！”


    几人闻言色变。


    “这还不算最糟的。”


    行商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


    “北边的杨坚！刚刚登基，听说他瞧咱们江南富庶，又新败，已经调兵遣将，准备南下捡便宜了！”


    “还有南边的项羽！”


    “那可是不世出的猛人啊！听闻也想来分一杯羹！”


    “到时候，咱们大宋可就真是危险了！”


    这番话瞬间让几人脊背发凉。


    仿佛大宋真的要大难临头、朝不保夕了。


    类似的对话，在金陵的每一个角落飞速传播着。


    运河的漕船上、南逃士子的口中、坊间的勾栏瓦肆…


    越来越栩栩如生，越来越令人绝望。


    楚昭辅在朝会上的话，逐渐被传为“楚相公有先见之明，体恤民生，不忍见生灵涂炭”。


    而官家则被描绘成“受奸佞蒙蔽，一意孤行，欲倾举国之力逞一时之气”。


    连日来，丞相赵普的府邸门前，车马明显增多了许多。


    书房内，油灯摇曳。


    一位侍郎面带忧色，对赵普深深一揖。


    “赵相，如今市井流言汹汹，民心不稳！”


    “下官斗胆，恳请赵相务必劝谏官家，暂息雷霆之怒，以议和换取喘息之机。”


    “楚相公所言，未必没有道理啊！”


    另一位官员更是激动。


    “赵相！军中士气低迷，江北夏军日夜骚扰，将士们寝食难安。”


    “民间粮价已逼近前朝末年的光景，再强征下去，恐生民变！”


    “届时内忧外患，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唯有您能说服官家了！”


    赵普面色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这些官员，有的是真心为国担忧，有的则是怕战火波及自身利益。


    但无论初衷如何，大宋都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关头了。


    送走又一波访客，赵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阴云密布的金陵夜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官家那根弦恐怕也快到极限了…


    翌日，御书房内。


    赵普将连日来的所见所闻，条分缕析地呈报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听着，脸色从铁青逐渐变为苍白。


    “陛下…局势于我不利啊。”


    “韩信疲兵之计甚毒，我军士气低落，长此以往，恐生大变。”


    “民间怨声载道，若再强征粮饷，恐生内乱。加之…加之四方流言…”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血丝。


    他何尝不知已到绝境？


    只是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难道…朕真的要向那黄口小儿…低头求和吗？”


    赵普跪倒在地。


    “陛下，非是求和，乃是暂缓兵戈，以空间换时间！”


    “忍一时之屈，蓄力待发，方为英雄本色啊！”


    “待我大宋恢复元气，整军经武，今日之耻，他日必百倍奉还！”


    赵匡胤沉默良久，最终，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


    “赵普，拟旨吧。”


    “遣使赴夏营…议和。”


    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


    滁州城外，夏军大营，中军帐内。


    韩信高坐主位，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位来自金陵的宋国使臣----户部尚书楚昭辅。


    楚昭辅一路北来，所见皆是夏军旌旗招展，军容鼎盛。


    尤其是那巡弋骑兵，个个彪悍勇武，令他心惊肉跳。


    此刻面对这位一手葬送了宋国十万精锐的夏军主帅，更是压力巨大，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外臣…大宋户部尚书楚昭辅，奉我主陛下之命，特来拜见韩大将军。”


    楚昭辅朝着韩信深深一揖。


    韩信微微颔首，明知故问道：


    “楚尚书远来辛苦。不知宋主遣使前来，所为何事？”


    楚昭辅连忙道：


    “不敢瞒大将军。”


    “此前两国交锋，实乃误会，致使兵连祸结，生灵涂炭。”


    “我主陛下仁德，不忍江南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故特遣外臣前来，愿与夏主重修旧好，止戈息兵。”


    “哦？重修旧好？”


    韩信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知宋主想要如何修好？”


    楚昭辅硬着头皮，将早已斟酌好的条件说出。


    “我主愿承认滁州及其以北之地归夏国所有，并愿献上黄金五万两，绢帛十万匹，以犒劳夏军将士。”


    “自此以后，两国以长江为界，互不侵犯，永结盟好。”


    帐内侍立的夏军将领闻言，脸上皆露出不屑之色。


    滁洲本来就已经是大夏的了，还用得着赵宋承认？


    这点东西，就想打发走一支大胜之师？


    韩信尚未开口，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黄金绢帛？楚尚书，宋主莫非以为我大夏将士浴血奋战，是为这点蝇头小利而来？”


    话音未落，于谦一身风尘仆仆，大步走入帐内。


    他奉陈川密旨，日夜兼程赶来，正是为了主持此次议和。


    楚昭辅一愣，看向来人。


    只见此人身着大夏侍郎官服，年纪不算很大，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看得他心头一紧。


    “这位是…”


    楚昭辅看向韩信。


    韩信淡然道：


    “这位是我朝工部侍郎于谦于大人。”


    “陛下特旨，全权负责与贵国议和之事。楚尚书有何条件，尽可与于大人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