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居民楼，两人依旧保持沉默。


    公司里，两人只是有过几句工作上交谈的上下属。单薄荷只是一个普通职工，或许蒋偶根本没有注意过他。


    他能力不突出，才转正不久，蒋偶根本没有必要记住他。要不是昨晚的部门聚会，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堆去。


    他没有把蒋偶带回家的记忆，现在最后能记住的片段是他带着蒋偶打车…


    如果不是自己把人家带回来，那如何说明今早醒来他们会睡在一起呢？


    最后的最后，他纠结的问题还是他们到底睡了吗？


    他多次对蒋偶投去犹豫不决的眼神。要主动开口问吗？


    不好吧……毕竟人家是老板，他不开口自己先开口是不是不礼貌。或许大Boss已经恢复记忆，关于昨晚他记得一清二楚，但这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才闭口不谈。


    好尴尬…


    单薄荷觉得要死了，这比和一个陌生人上床还要让他痛苦。


    蒋偶是他的上司，决定他在公司的生死，他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开了，他不会有什么损失，而自己得到一笔赔偿金也将会失去他为之努力这么久的岗位。


    他需要钱，他不能失业。


    所以他决定了，要道歉！


    没错，只有窝囊的道歉。


    “蒋总…”他唯唯诺诺正准备开口。


    “你的车呢？”蒋偶率先发问，他穿的一身破烂让他十分不舒服。


    “车？”单薄荷理解了一下，他是要坐自己的车去上班吗？


    可他没有车啊。


    单薄荷尴尬挠了挠头发：“蒋总，我都是挤公交上班。”


    “挤公交？”蒋偶露出的表情让单薄荷觉得他在嫌弃。


    单薄荷想哭可他不能哭，蒋偶和他不是一类人，从小或许就没有坐公交车的需求。


    他好声气说：“蒋总，这里离公司很近的，坐250车三十分钟就到公司对面了。”


    蒋偶瞪大眼睛：“三十分钟？”他语气透露着不理解：“也太浪费时间了，我上班只需要五分钟。”


    他回头看了眼单薄荷房间的窗户，眼中的光暗了暗。


    他记着飞过来也没用多久啊……


    哈哈…


    单薄荷心想：你住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当然不一样了，况且每天还有各种豪车接送。


    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单薄荷咬牙，笑了笑没再解释什么。


    “走吧，车来了。”单薄荷坏笑了一下，其实可以选择打车，二十几块钱，但他不想，他忽然有个坏想法，他想要看蒋偶坐公交车的样子。


    上了车，单薄荷先用公交卡刷了一次，蒋偶跟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抿唇说：“帮我付，回公司还你。”


    单薄荷十分大方，两块钱而已。


    “不用，算我请蒋总的。”


    蒋偶面无表情：“我坚持，住在这种地方，这点钱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单薄荷差点被气笑，咬着字说：“蒋总真是体贴人，住在贫民窟的我真是受宠若惊。”


    车两边座位的人听见他们的谈话，都不自觉流露出古怪打量的眼神。


    一个男人长相明朗却表情隐忍，一个睫毛很长五官精致却表情跟谁欠他几百万一样。


    两人找了后面的座位坐下。


    蒋偶摊开手：“你手机给我一下。”


    单薄荷直接给他。


    “密码。”


    “做什么？”单薄荷疑惑，才发现一个问题：“蒋总你手机呢？”不会落在他家里了吧。


    蒋偶夺过手机，摸着这破旧安卓机的手感，模糊回答了个：“不知道。”


    单薄荷笑了一声：“那我回家给您找找。”


    蒋偶抬眸，上下睫毛像绽放开的太阳花一样，“不用。密码。”手机还在他家躺着呢。


    “哦”单薄荷不情不愿报了自己手机的密码。然后意识到不对劲，干嘛要告诉他，自己开锁给他不就好了吗？


    艹，单薄荷暗自骂道，自己真是智商倒退了还是怎么着。


    蒋偶拨通了一个电话。


    单薄荷靠在窗户上，无意偷听，人就在旁边他想躲都没处躲。


    “嗯，是我。”蒋偶声线恢复在公司时的冷清自持。


    “没有，我没有在家…不用，我在去的路上。”听见了什么问题，蒋偶余光瞥了下单薄荷，抿唇对电话里的人说：“嗯，突然有点事情。”


    “不用。”


    “帮我带一套西装来，还有…换洗的贴身衣物。”蒋偶声音压低，头也偏向过道。


    单薄荷当然听见了，显然蒋偶不怎么会讲悄悄话。


    还贴身衣物，说内裤会怎么着……还是说他在自己面前害羞？


    单薄荷就想了一下，手臂就起了鸡皮疙瘩，无法想象害羞的大Boss。


    “还要两份早餐，按照往常的样子就好。”蒋偶说完挂断电话，手腕转了一下递回给单薄荷。


    单薄荷拿着手机，脑袋瓜开始嘀咕：要两份早餐，是不是要给自己一份吃啊？


    单薄荷觉得有点甜怎么回事，他笑着问：“蒋总，多的一份早餐是给我的吗？”


    蒋偶垂眸，就见单薄荷一副期待的样子，淡水般的长相，笑起来倒有两个好看的酒窝增添一份俏皮。


    蒋偶一闪而过的勾唇，他压平嘴角回答：“不是。”


    才怪，是给单薄荷的，算是补偿。


    他这么说就是想捉弄单薄荷一下，想看他会作何反应。


    幼稚。


    单薄荷笑容僵住，这是老天爷给他的什么羞辱性惩罚吗？


    臭蒋偶！


    连一份早餐也不给自己。


    真是可恶！！！


    亏他还一直内疚，一路把气憋在心里。


    单薄荷故作坚强说：“哈！那正好，其实我想说我最近减肥不吃早餐的，害怕蒋总心意浪费了才问的。既然蒋总没有这个想法，那很好了。”


    窝囊。


    蒋偶表情也吃了瘪一样，这下他不好改主意了，不然显得自己多无聊啊。


    一直到下车两人也没再说话。


    公交车闻闻停在路边，人群陆陆续续下去。


    单薄荷他们一开始上车的时候还没有很多人。可到了下车一车厢都站满了。


    单薄荷站起来，“蒋总我们到了。”


    蒋偶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


    实在太过拥挤，蒋偶一脚跨出去就被挤着了，他瞪大了眼睛，忍着说了句：“别挤！”


    慌着踩点的打工人哪儿能照顾他，继续往前面挤，眼看蒋偶就要被后面人的挤到前面去了，单薄荷无奈跟上去，混乱中他不得不抓住了蒋偶的手。


    单薄荷站在他后面，另一只手圈住他，实在太挤太慌了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暧昧。


    两只手从抓着慢慢转变为五指相扣。


    蒋偶主动抓住了救命稻草。


    很奇怪，几秒的时间，蒋偶感觉过了一辈子。


    下了车，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钻进肺里蒋偶才舒坦点。


    去他妈的公交车，他要再坐公交车就是狗！


    蒋偶头发还未干，几缕半干的头发贴在额前看着像十几岁的高中生，有青涩的稚嫩感。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低下头。


    蒋偶再次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牵上的。


    蒋偶率先甩开，然后下意识想整理衣袖，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单薄荷二十几块钱买的短袖，脚下穿的还是他的人字拖。


    ……


    “咳咳…蒋总，已经迟到了我们快走吧。”单薄荷自认惨，全勤看来没了，真他妈倒霉。


    “迟到了又怎么样？”蒋偶心情不好，回想起来今早的事情，烦躁涌上心头，迟到又算个屁，他是老板，还能把他开除了不成。


    他愤怒站在原地顺气，不想单薄荷居然莫名温柔地说：“蒋总，那能不能给我把全勤补上呢？我今天本来不会迟到的。”


    单薄荷想争取一次。万一有机会呢？


    他这是在怪我？


    蒋偶不敢置信。


    他向来处处完美，人人追捧。


    现在居然因为一个全勤暗暗怪他？


    “不能。”蒋偶冷冰冰留下一句，然后双手交叉抱胸头也不回离开。


    单薄荷叹气，捏着拳头跟上去。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两人之间像隔了一个银河，谁也不说话。


    单薄荷倒是想说话，可他说什么蒋偶估计都会非常不屑。


    自讨没趣的事他还是不做了。


    蒋偶这边脑子里满是后悔羞耻。


    昨晚就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喝那么多的血。


    果然贪恋太多就是会遭到报应。


    今天的羞辱都是对他的报应。


    以后要节制了。


    电梯来到二十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蒋偶依旧臭着脸，并且等不及要离开这个空间。


    他略过单薄荷，却还是抿唇说了段话，单薄荷愣了足足有三秒。


    “吹风机这种情况很容易爆炸，换一个吧。”蒋偶在电梯关掉的最后两秒轻声说，他双手插在兜里，黑色碎发随着他的步姿摆动几下。


    单薄荷反应过来，差点被关里面。


    他走出电梯，抬头已经看不见蒋偶人影了。看来很害怕被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所以跑进办公室里了。


    单薄荷不太相信他人这么好，在经历今早的事情之后。


    他大胆猜了猜。


    是不是故意想让自己错过电梯才说的？


    细思极恐……


    单薄荷心想以后要离他远远的才好，他跟蒋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沾染上只会让自己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