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作品:《夜未央

    萧怀受邀观擂台奴隶赛,他内心十分抗拒这种残忍的赛制,年幼不慎观过一场,台上的奴隶被打得不成人样,至今难以忘怀,但封独的邀请,作为“商人”的他不能拒绝,是以强忍着不适,坐着观看起来,台上是撕杀痛叫,台下是欢声笑语,萧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可他也要跟着一起笑,台下属他和封独笑得最欢,封独以为萧怀甚为喜欢,仿佛遇到知己般,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


    萧怀嘴角扯着真诚的笑:“是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彩的。”


    “以后常来,以后常来呀。”


    萧怀还是笑:“一定一定。”


    封独头微微倾靠萧怀,打趣问道:“你赢那渡江准备送给哪位心上人呀?”


    各路英雄好汉来自斗虎赢它,哪个不是为了渡江的寓意?封独见萧怀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郎,正是个能为心上人出生入死,不知畏惧的年纪。


    萧怀却是摇头道:“不送,自己留着。”


    “这么好的东西自己留着?连心上人都不送?”


    “大人真是会说笑,好东西当然得自己留着,送人只送自己不喜欢的,渡江我可喜欢得紧,不舍得送人。”


    一句送人只送自己不喜欢的,惹得萧怀一笑,他笑这人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边笑还一边叹:“你还真是个薄情人。”


    萧怀一张巧嘴,跟着叹气:“薄情也是情啊。”


    一场结束接着一场开始,刘昭出来了,她身准统一的武打服装,头发被精心收束,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台上的两个奴隶,萧怀看见刘昭时,神色明显一怔,他先是在想:又是她,后是叹:也太倒霉了吧。


    刘昭选择藏拙,依照对手的实力,以不同的方式周旋应对,减少双方的伤势,刘昭不想将对方打个半死不罢休,但也不能让他人重伤自己,打斗到最后,刘昭被对手打趴在地,她自知身上伤势不重,却装成个奄奄一息的模样,结束太快,失败太快,没有先前几场奴隶打斗时的拼劲狠劲,封独正失望时,台上站立的奴隶选择继续比赛。


    比赛明明赢了,这人却选择继续比赛,是要……


    刘昭心头一震。


    这个奴隶想要打死自己。


    得放奴文书。


    刘昭咬牙切齿。


    她真觉自己近些时日太过倒霉,什么坏事都能碰上。


    本以为藏拙装死就能混过去,可对方可能以为刘昭是个好对付的,还在庆幸自己能就此离开奴隶营。


    萧怀手捧酒杯,向台上瞥了一眼,神色暗淡,心道:不会真就这么死了吧?他脑海突然闪过自己昨日向这女奴承诺:我保你的命。虽这句话的前提是女奴因自己受累,但此刻萧怀还是心有波动,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将视线重新投向刘昭,手却时不时敲打着桌面。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出言留下女奴一命,可封独是个疑心重的,他保下女奴时,封独定会问女奴是否与自己相识?如何认识?


    而这个有着几面之缘的女奴,能经得住封独的提问吗?


    她可能还会告发自己。


    萧怀心有些乱,最后收回目光,看向刘昭的对手。


    继续比赛的号令已响,封独不禁拍手叫绝:“这才有意思嘛!”


    保不了。


    封独兴头上来了。


    自己出言保人,会坏了他的兴致,也会引得他的疑心,毕竟自己刚刚表现得很喜欢奴隶自相残杀。


    刘昭先是“奋力”起身,等着对方主动出击,那人冷笑一声,认为自己势在必得,冲上前来,觉得自己能一击致命,还道了声:“受死吧!”刘昭应变奇速,与那人混打在一起,表面上是全靠蛮力,实则私下用了几分内力,用得巧思,不亦让人察觉。


    那人小看了刘昭,内心一慌,却还是用着不死不休的打法,刘昭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那人周旋着,最终将对方打倒在台上,刘昭赢了,她站在擂台之上,望着自己的对手,没有胜利的笑容,她面色淡淡的,后觉自己的神情不合适,随即展出虚假的笑容。


    有点意思。


    萧怀心想。


    *


    刘昭一整天下来,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但对她来说,微不足道,无须挂心,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刘昭对自己的伤势无情无感,只当擦破了点皮,而阿燕却是心疼到落泪,心疼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刘昭让她宽心,说自己没事儿。


    阿燕眼眶红润,点了点头,问她:“你什么时候走啊?”


    “你们走后,我就走。”


    其实刘昭早就能离开,但一直放心不下阿燕,想等影带走阿燕之后自己再做离开准备,没想到一拖便拖了这么长时间。


    阿燕咬了咬嘴唇,小声而急切:“那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一定哦。”


    刘昭注视着她,眼有柔光:“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阿燕收回目光,不忍再看刘昭的伤势。


    离别总多生愁绪,愁多言就少。


    现下两人竟又无话可说了,刘昭探头望了望窗,夜快深了,与约定出发时辰越来越近,刘昭看窗,轻言:“一会儿我送你去吧?”


    “不用,只有一点路。”


    影以男奴的身份在奴隶营走动方便,当时与阿燕说好让她在原先两人做工的地方找自己。


    刘昭转眸看向阿燕,笑道:“你什么时候胆大这么大了?”


    阿燕是有些怕,她这人私下做些小动作,整个人都透着不对劲,要她干偷偷离开奴隶营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儿,那真是强人所难了,只是这两年来阿燕长进许多,如今的她虽怕但不至于乱了心,阿燕也想更独立一点,更强一点,不想什么事都靠别人。


    阿燕还是道:“我一会自己过去就行。”


    刘昭不强求,心想:不让我去,那我就偷偷跟着。她点着头,又问:“好,要带的东西都收好了吗?”


    “没什么要带的东西。”


    刘昭略讶然,她记得阿燕最看重的笛子还放在柜子里,而她多天来一直绘制的画像阿燕也没有拿走。


    阿飞的人像刘昭前几日就已绘制结束,只是她还是相当的不满意,不满意归不满意,这下也没有多长时间让她再去改,而阿燕对此人像满意得很,当时还求着刘昭,让她再画一张双人像,将阿燕和阿飞画在一起,刘昭应了,也在阿燕离开之前画好了。


    刘昭问道:“笛子和画像你不要吗?”


    “笛子和画像你拿着吧,你以后不是要来找我吗?你到时候拿着这两个东西,找我肯定方便很多。”


    刘昭不想要,她知道笛子承载着阿燕与阿飞的回忆,平日里阿燕宝贵得紧,她道:“笛子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要张画像就可以了。”


    阿燕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有些落寞:“那你知道笛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以后你一定要拿着它来找我!”


    刘昭神色复杂,一时没有应声,阿燕急道:“听到了吗?刘昭!”


    刘昭也笑:“听到了,也知道了,我以后一定要去找阿燕,到时候去认真瞧瞧你那俊俏的好兄长。”


    刘昭一言活跃了气氛,阿燕笑容真了几分,笑完之后又因为那句“俊俏的好兄长”感到了几分羞意,往日里阿燕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兄长夸的天花乱坠,刘昭替阿飞画像时,她每描述阿飞一个脸上部位,都要说:我哥哥长得很俊。


    到了时辰,阿燕独自走了。


    刘昭在屋里待了会才出发去跟人。


    前头容易被发现,到时候阿燕又不高兴。


    刘昭心里清楚,阿燕此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她一个人完全可以,不过只是独自走一段路,便可和影汇合离去,但她就是不放心,也想再看看阿燕。


    阿燕比以往镇定,一路上遇见守卫或其他奴隶都稳如常态,临近约定地点时,人才有了几分慌色,四周小心张望着,步伐不自觉快了起来,越往后人越少了,后头空无一人,阿燕也终于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只是她并没有看见影,她心下疑惑,怦怦直跳。


    按理说影应该早就会到。


    而这地方也不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阿燕感到奇怪,却没有细想,正巧没人,她灵机一动,竟藏进旁边一个木箱子里,木箱子有细缝,还可以观视外面的情况,躲在里面的阿燕正这一聪明想法沾沾自喜时,影出现了,他是跑过来的,面色匆匆紧皱着眉,见此地空无一人,像是松了口气般,阿燕躲藏的木箱子离影有些距离,她远远看见了影,迟疑片刻奋力开箱盖,箱盖还未有所松动,在阿燕的视线中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男子。


    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


    阿燕推箱盖的手收了回来,攥紧着,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影和男子。


    影与男子四目相对之时,他立马低头,随即下跪行了一礼,男子用剑挑了影的下巴,两人说话都是轻言轻语的,阿燕什么都听不到,但她看得真切,影全身都在颤抖,后男子提高了声音,阿燕也只听清几个字金、令,谁拿?


    男子的剑从引的下巴移至他的脖子,男子将剑往前一送,划了一个伤口,影不惧疼痛竟双手握着男子的长剑,又低声续言。


    阿燕惊恐万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它发出声音。


    这个人要杀影?!


    男子听后,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催命符,让阿燕喘不上气,她拼命的警告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冷静!冷静!


    可下一秒男子的举动,让她冷静不起来,影收回自己的双手,而男子将剑又往下移了移,剑直指影的身体,男子直接一踢影的胸口将他踢倒在地,随即一脚踩上影的肩膀,一剑刺穿他的身体,然后将剑抽回,直接转身,他拖着影的一条腿,将影拖出了阿燕的视线。


    她手心沁着汗水,喉咙哽着大气,瞬间流下了眼泪,人的魂都飞走了。


    短短不过去几句对话的时间,影就死了,阿燕的情绪也大起大落,不能言语。


    男子走了好一会。


    刘昭一路上,皆未发现阿燕的身影,心思越发沉重,自己虽在屋里待了一会,但时间也没有多长,阿燕的脚程不快,应当不会走那么快。


    可能是中途便遇到了影?


    刘昭只知道大致的地方,她对阿燕与影的约定地点并非清清楚楚,当时阿燕与自己闹脾气,也不愿多提离开奴隶营的事,阿燕不提,刘昭也不多问,以至刘昭现下没有具体的地点找阿燕,她本以为自己应该能在一条必经之路上看见阿燕的身影。


    阿燕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从木箱子里爬出来,重喘了一口气,迅速起身往回走,碰到了姗姗来迟的刘昭,男子杀影的动作太快,离开的速度也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男子来的隐蔽,去的隐蔽,刘昭并未察觉他的行踪。


    两人碰面之时,刘昭便看出了阿燕的不对劲,去而复返已是大大的变故,而阿燕在看见自己时,强撑的伪装被无形的撕碎,整个人都在微微震颤着。


    变故已生。


    周围人多眼杂,两人对视一眼,便默不作声的一同回屋。


    方一进屋,阿燕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身体也止不住的震颤,她满脸涨红,泪水烫得脸火辣辣的,急色连踩地面,小声泣道:“刘昭!刘昭!影他死了,他死了。”


    变故太大了,刘昭愣住了一时不能接受,见阿燕的痛哭急色,刘昭心头酸苦,已上前抱住阿燕,拍着她的背:“我在……阿燕,我在这,你别怕……”


    阿燕哽咽难言,眼神绝望惊恐,似得了梦魇的模样,刘昭声音轻柔,细细问道:“你说他死了,你是亲眼看见有人杀了他,还是……”后头的话,刘昭还未说出口,阿燕便连连点头,人已紧张到抓住刘昭的衣服,还扯了扯急道:“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的?!


    刘昭面沉,拍阿燕后背的手不动了,她不敢想象刚刚阿燕独自面对了多大的危险,一股自责涌上刘昭的心头。


    她应该陪着阿燕的。


    “我当时没有见到影,不敢原地一直等,我看见了一个木箱子,就想着躲在里面等影过来。”阿燕前面的声音还算平静,后头已有颤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有些胡言乱语:“然后……然后,影过来了,他也过来了,他杀了影,一个男……男的用剑捅穿了影的身体。”阿燕挣开刘昭的拥抱,两人鼻尖相对,阿燕喘不过气来:“刘昭!影,他死了。”


    刘昭满面肃意为阿燕擦眼泪,声音依旧轻柔:“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吗?他们两个人交流说话了吗?”


    刘昭隐隐猜出那个男人应是为了金炎令杀影的,而不出她的所料,阿燕接下来的回答证实了这个猜想,阿燕摇着头,刚刚擦干的脸又被眼泪浸染:“我不记得,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但他们说话了,影还对他下跪了,他们说了几句话,我就听到那个人说什么金……对!是金令,他应该是问影是谁拿了这个东西。”


    果然。


    会是那个人吗?


    会是他杀了影吗?


    萧怀疯狂摇头: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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