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礼堂后台乱哄哄的，空气里全是兴奋紧张跟发胶还有廉价化妆品混一块的怪味儿。


    郭洪涛跟个笼子里的熊一样，在小角落里转来转去，嘴里叨叨咕咕，手心全是湿乎乎的冷汗。


    “完了完了，老苏，我不行了，我腿软了，我感觉我一上去脑子就得是空的！！！”


    他抓着苏元的胳膊，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苏元正靠着墙角，懒洋洋的小口喝着水，看他那怂样，没忍住笑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郭洪涛的肩膀：


    “放轻松，多大点事儿，就当在教室里给我们讲冷笑话。”


    郭洪涛一脸要哭的样子：


    “那能一样吗？下边黑压压全是人！”


    “有啥不一样的。”


    苏元呲着一口白牙笑了，“你要是真忘词了，也别慌，你就freestyle，跟大伙儿聊聊食堂大妈那套玩得贼溜的‘省钱disco’，我保证，全场气氛绝对比现在还炸。”


    他这句骚话，让旁边几个一样紧张的同学都绷不住笑了，气氛一下子松快不少。


    不远的一个清静角落，陈灵珊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默默的背着合唱的歌词。


    她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她看着苏元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快崩了的郭洪涛，看着他身上那种好像啥都在他手里的淡定跟从容，心里对他的印象，不自觉的又鲜活了一点。


    这个男生，好像总能在关键时候，有种让人安心的怪力。


    很快，报幕员清亮的声音响起：


    “下面，请欣赏由高三七班苏元郭洪涛同学带来的相声——《学霸的烦恼》！”


    郭洪涛身体一下就僵了，顺拐的跟着苏元走上舞台。


    刺眼的聚光灯打在脸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郭洪涛脑子嗡的一下，真就差点空白了。


    就在他快僵住的时候，旁边的苏元悄悄的撞了他一下，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飞快的吐槽了句：


    “瞧你那点出息，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一句轻飘飘的骚话，像根针，正好戳破了郭洪涛绷得死紧的神经。


    他浑身一松，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又回来了。


    “大家好，我是郭洪涛。”


    “大家好，我是他的烦恼。”


    苏元紧跟着一句，台下“轰”的一下就爆笑了。


    他俩的节目内容，全是班里的土味梗。


    从班主任魏红军那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的经典口头禅，到物理老师画风清奇堪比毕加索抽象画的受力分析图，再到英语课上永远搞不懂的过去完成进行时。


    包袱一个接一个，又密又准。


    郭洪涛彻底放飞了，把他在教室里耍宝的本事全使了出来，而苏元就像个完美的捧哏，总能在最对的时候，用最无所谓的语气，甩出最要命的吐槽。


    整个礼堂笑得东倒西歪，连第一排的校领导跟老师们都憋不住笑了，气氛嗨到了一个小高潮。


    藏在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后头，陈灵珊透过缝隙看着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身影。


    她看着苏元脸上那种轻松又写意的放松样子，看着他控场的那种稳，看着他抖包袱时嘴角那抹正正好的坏笑。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能同时有学霸的稳重跟喜剧人的幽默感。


    听到苏元吐槽“有些同学，表面上在认真听讲，其实脑子里在光合作用”时，陈灵珊再也绷不住了，跟着全场观众一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个真心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得特别灿烂的笑。


    相声在打雷一样的掌声里结束了。


    “下面，有请高三七班全体同学，为我们带来大合唱，《最初的梦想》！”


    该她们上了。


    同学们激动的整理着队形，准备上台。


    陈灵珊站在队伍最前头，她是领唱，她看着眼前那片亮瞎眼的灯光跟台下乌泱泱的人头，一股巨大的，差不多要把她吞了的舞台恐惧感，突然一下就冲了上来。


    她的手，一瞬间变得冰凉，呼吸也跟着快了起来。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尖叫。


    我做不到，我肯定会唱破音的！！！


    我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绝对不能！


    她甚至有个离谱的想法，想立马转身，逃离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恐慌吞了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一个还热乎的瓶子，塞进了她冰凉的手心。


    陈灵珊浑身抖了一下，猛的抬头。


    是苏元。


    他刚下台，额头上还有层细汗，胸口微微起伏，但他没去跟庆祝的同学击掌，而是穿过吵闹的人群，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


    他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对劲。


    他没废话，只是微微弯下腰，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


    “别怕，你唱得很好听。”


    停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又温和又有力。


    “就当练习，唱给自己听就行。”


    那温和的声音，跟手心一直传来的暖意，像一股神奇的电流，一下子击中了陈灵珊心里最软的那根弦。


    她那颗慌得快炸了的心，神奇的，一点点平静下来。


    大合唱的前奏响了。


    陈灵珊深吸口气，走到舞台中间的麦克风前。


    轮到她领唱的时候，她的声音开始还有点抖，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紧张。


    但当她不自觉的看向舞台边上，跟苏元投来的那个肯定又鼓励的眼神对上时，她忽然就有了底气。


    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一刻全被扔开了。


    她又深吸口气，歌声就像挣脱了笼子的泉水，从她喉咙里淌了出来。


    空灵纯净没有一点杂质，像一道光，一下子穿透了整个礼堂的吵闹，死死的抓住了每个人的耳朵。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游离在集体外的旁观者，而是真正的融了进去，并且因此绽放出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的亮眼光芒。


    演出，在停不下来的雷鸣掌声里，圆满结束。


    回到后台，成功的喜悦让所有同学都激动的欢呼起来，大家抱在一起，庆祝这个不容易的集体荣誉。


    陈灵珊站在人群边上，脸上红晕还没退，享受着这份属于集体的温暖。


    就在这时，苏元穿过欢呼的人群，直接走到她面前。


    他没说话，脸上是那种灿烂到晃眼，不带一点杂质的真诚笑容，然后，对着她，认真的竖了个大拇指。


    在这片成功的喜悦跟集体的温暖氛围里，陈灵珊看着苏元跟前那张写满了欣赏跟鼓励的笑脸，再也绷不住那副冰冷的面具了。


    她一点防备没有的，回了一个真心的，同样又灿烂又明媚的微笑。


    那笑容，像冬天里最暖的太阳，一下子融化了两人之间最后那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