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地段的咖啡馆，年秋妤赶到门口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等候今天的相亲对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边的男人吸引，得体的衣着、优雅的举止，连翻看着菜单的样子都像是在闲适地看书。


    年秋妤拿出手机给相亲对象发了条消息，“嗡。”男人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手机，身前光线一暗，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纤细匀净、葱白似的手伸至眼前，入耳的是清软嗓音，“你好，我是年秋妤。”


    男人即刻起身，回握住年秋妤，只一下就礼貌的松开，温暖软滑的触感让人意犹未尽，强压下心中荡漾的感情，男人也做了自我介绍，“许和泽。”


    他站起来的时候，年秋妤看清了他的长相，银边眼镜映衬着俊秀容貌，眼神温润柔和，看人的时候嘴角微扬，不笑也带着笑。


    年秋妤暗自松了一口气，妈妈说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她一点期待都没有，仅是出于礼貌应承下来，没想到对方长相如此出众。


    许和泽将手机熄屏，本来是放在桌上现在塞进了兜里。


    手机锁屏是系统的默认设定，解锁后的壁纸是今天的咖啡馆，也是这面玻璃墙，窗外是一位匆匆路过的少女，画质因抓拍的缘故比较模糊，仍能看出那清丽温婉的轮廓，和年秋妤一模一样。


    许和泽没想到五年前一见钟情的人，会是自己今天的相亲对象。


    那天之后他无数次懊悔因为接电话错过了索要对方联系方式的机会，之后他也常来这家咖啡馆，但再也没能遇到对方。


    几天前父亲让他相亲，推测无非是一位家境优渥的乖乖女，拒绝的话已打在对话框，父亲发来了对方的照片，容貌和壁纸上的少女重叠，他删掉了对话框原有的字句。


    “去。”


    年秋妤在许和泽对面落座，在她不注意的间隙，他的目光始终流连于她身上。


    她很漂亮，这点毋庸置疑。


    但即便她没这么漂亮，许和泽也喜欢他。


    该如何言明，他见到年秋妤的第一眼就喜欢她，和长相无关，只要她是她，他就会喜欢。


    坐下后，年秋妤不知如何开启话题，许和泽适时地递过菜单缓解沉默带来的尴尬。


    年秋妤翻阅着菜单，不自觉地微微蹙眉，她只路过这家店，从来没进来过，没想到这么贵。


    一杯普通美式要288，其他款式更不用说，年秋妤在物质方面没吃过什么苦，但在她的认知里，一杯咖啡快三百还是太贵了。


    她翻阅了好几页，还是难以下手，许和泽以为都不合她心意，体贴地提议，“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一家。”


    年秋妤点了点头，两人出了门之后她才开口，因为离店还近所以说得很小声，“好贵！”


    原来是因为这样，许和泽有点懊悔自己没有提前了解她的消费水平，“我们换一家吧。”


    年秋妤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咖啡，我喜欢甜的。”


    “是我考虑不周。”许和泽充满歉意的口吻，对自己挑选的见面地点道歉。


    年秋妤觉得这种事没到需要道歉的程度，她指着旁边的电影院，“我们去看电影吧！”


    许和泽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毫无恋爱经验的他，来之前特意搜索过初次约会的流程，看电影也是其中一项。


    非节假日的周四上午，购票入场十分顺畅，年秋妤还在读大四，时间宽裕，特意选了这个人少的时段相亲，而对许和泽来言，只要是和她见面，他随时都有空。


    一部爱情片，因为题材常见加上时间关系，整个影厅就他们两个人。


    银幕上的主角分分合合，二十分钟内吵闹数次，年秋妤忍不住吐槽这两人是不是没长嘴不会解释，许和泽只是微笑，他没有办法回应年秋妤剧情问题，电影里播放的任何一个画面都没传到他脑海里，只要想到现在是和年秋妤待在一起，做着情侣一样的举动，所产生的巨大幸福感让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其他事。


    电影实在是无聊，年秋妤有点瞌睡，她极力想保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沉，最终悄然合上。


    “睡着了吗？”


    许和泽轻声地询问，并没有回应。


    明明朝思夜想的人就在身旁，面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许和泽竟有些无措，连目光都不敢放肆，只敢悄悄落在年秋妤的膝盖上。


    她纤细的手指交叠放在腿上，鱼尾裙面料顺滑，在重力作用下，她的手正缓缓滑落。


    许和泽下意识地用手背轻轻一托，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只是手背的小面积接触而已，年秋妤觉得有点痒，身子侧了一点，继续安睡。


    许和泽垂着头，影厅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盖他绯红的脸色。


    什么冷静、什么沉着，和年秋妤接触就都不见了，只剩下紧张。


    电影的声音完全屏蔽在感知之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想要平复躁动的心绪，从来不吃甜食的许和泽，无意识地拿起可乐喝了一口，腻人的糖水入口他才反应过来。


    此刻的自己慌乱得不像话，而且，他好像拿错了，这一杯是年秋妤的，她喝了一口之后放在了右手边，正好是两人中间的位置。


    脸颊烫得惊人，连握着杯子的指尖都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做贼一般拿起自己没动过的那杯放在中间的位置，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不然会被当成变态的。


    “唔……”年秋妤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吟，悠悠转醒。


    许和泽把自己手中快要握到常温的可乐放下，装作专注地看向屏幕。


    年秋妤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小声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带着初醒慵懒的软绵声线，怎么会让人想责备。


    “没关系。”还是如此温和的声线，听上去一点也不会生气。


    许和泽长得斯文，脾气又好，对年秋妤的态度礼貌又点到为止。


    在年秋妤看来，这似乎只是出于良好教养的客气，他对自己并无特别想法。而她虽然喜欢许和泽的长相，但她更喜欢性格强势的，许和泽软绵绵的，不是她的理想型。


    电影已近尾声，许和泽温声询问年秋妤想吃什么。


    年秋妤靠着椅背，语气平静，“不用了。”


    她的眼神还带着睡醒之后的朦胧，许和泽还以为她是尚未完全清醒，微笑着想再问一次。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就不用耽误时间了。”初醒的绵软声线说出了冷硬伤人的话。


    许和泽的微笑凝在嘴角，但也只一瞬，他依旧维持着风度，轻声问：“为什么呢？”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年秋妤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我喜欢。”出乎意料的反驳，并没有很大声，却莫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这样的回答，只会让年秋妤觉得轻浮。


    相处才多久，就能如此笃定地说出喜欢？她只觉得许和泽对待感情随意，所以年秋妤的话语也没有再客气，“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


    还以为是天降的良缘，命运将他暗恋多年的人送至眼前，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陷入沉默，年秋妤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生硬，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许和泽已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的荫翳只是她的错觉。


    “确实，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他能理解自然是最好的，年秋妤觉得没有再停留的必要。许和泽看出了她的想法，“我送你回去。”


    年秋妤想拒绝，他却抢先一步，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担心，“不送你回去，我不放心。”


    想着这是人家风度的体现，年秋妤没有再拒绝，站起来跟着许和泽往外走。


    电影尚未散场，影厅没有开灯，光线晦暗，许和泽的步子迈得大，年秋妤跟得勉强，没留意间脚下一个趔趄。


    “啊！”身体只是略微前倾，许和泽已经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没有任何不妥当的接触，在她站稳的瞬间便迅速收回，快得她甚至来不及道谢。


    许和泽放慢了脚步，懊恼自己刚才不够体贴。


    “谢谢。”轻声地道歉，没有刚才说不喜欢的冷硬，是她一贯的温软，许和泽心里的邪火冒得更旺了，脑子里全是年秋妤说得我不喜欢四个字，他用尽力气才挤出自己温和的声线，“不客气。”


    他的车就停在附近，年秋妤本想坐后面的，许和泽已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犹豫了一下，年秋妤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心想路途不远，忍一忍就好。


    车内并没有年秋妤想象得这么沉闷尴尬，许和泽主动引导着话题，出于礼貌，年秋妤也一一回应。


    他总能巧妙引她开口，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气氛从一问一答的生硬转为自然，年秋妤甚至主动开启新的话题。


    直到她发现周围的景色变得陌生，“回学校还可以走这条路吗？”


    年秋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不觉得许和泽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许和泽侧头投来极具欺骗性的微笑，随口敷衍了一句，“确实不是，我突然想起要回家取份资料，下午公司急用。麻烦你多陪我一会儿了。”


    理由很充足，他说得又自然，年秋妤没有多想。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静谧的别墅区，雕花铁门在识别车牌后自动开启，年秋妤隔窗望见一个精心打理过的雅致庭院，许和泽停好了车，向她发出邀请，“这个院子花费了好一番心思打理，你想看看吗？”


    年秋妤不是没有戒心，可现在是大白天，家人也知道她出来相亲，她不认为有什么危险，而且确实想看看这个漂亮的小庭院。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下了车，许和泽引着她，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却并未在庭院停留，径直走到了住宅门口。


    “不是要逛院子吗？”年秋妤甚至天真地想，他或许是要进去为她倒杯水。


    许和泽不紧不慢地用人脸识别开了门，面对她的疑问，他只是回以微笑，举止自然得没有一点不妥当。


    “咔嗒”一声，门开了。


    许和泽的手猛地攥住了年秋妤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粗暴地将她一把拽入了屋内。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清晰的落锁声响传来，年秋妤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拼命地摇晃着门把手，被反锁了，打不开。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惊惧交加地望向眼前的男人，脸色发白被吓得不轻。


    许和泽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手腕上，语气里充满了关切，“刚才太用力了，你疼不疼？”


    是有一点疼，但不是现在该关心的问题，“你要做什么？”年秋妤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问话，恐惧着即将听到的答案。


    许和泽还是那样温和的神情，俯身平视着年秋妤，年秋妤厌恶又惊恐地移开了视线，许和泽也不在乎，只是用那温柔至极的嗓音，说出了偏执的话语，“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