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泉下有知

作品:《神女行镖,诸邪退散

    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温承歌握剑的手分毫未动,只是默不作声地运转着灵力。


    那双桃色眼眸骤然在黑暗中亮起,其间流转着金光,带着强大的威压俯视着女孩。


    女孩并无反应,定定地直视着她昭示着社稷神力量的双眼:


    “杀鸡焉用牛刀?”


    她声音中听不出一丁点儿情绪,但话里的揶揄意味再明显不过——灵体皆知社稷神的神力可分辨谎言,但祂本神一直避世,鲜少动用这份能力。


    如今祂这位继任者倒好,非但不做丝毫掩饰,坦坦荡荡地顶着这个身份行走人间,且还毫无顾忌地动用这份万众觊觎的权能。


    真不知是涉世未深,还是恃才傲物?


    温承歌并不争辩,自顾自审查着。确定女孩所言非虚后,她收回了溯光,淡淡开口道:


    “就当是我对前辈的尊重。”


    温承歌并不在意对方莫名有些挑衅的话语,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女孩相当糟糕的身体状况:


    对方虽是年岁稍长的地灵,却并无能够行走人间的□□,只凭着一丝微弱的灵识勉强维持着形态。


    温承歌略略皱眉,女孩如今像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烛,即便火苗还在抖动着,但哪怕一缕最微小的风也能将其吹灭。


    这样的状态,说是苟延残喘也毫不为过。


    “何为解脱?”她满腹疑虑,思忖片刻后顺着女孩先前的话往下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急于一时。神女大人不妨与我一同下山,路上详谈。”


    女孩说罢,也不待她回应,转身向山下走去。温承歌在原地停留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跟上对方。


    临近山脚时,温承歌不着痕迹地向温泉的方向瞟了一眼。那座山洞好好地待在原处,狭长的缝隙失去照明,只剩下一片漆黑。


    规模如此巨大的山洞,经历了方才那般剧烈的地震,莫说坍塌,竟连一点损坏也无?


    温承歌心中堆积的疑虑愈发多了,她渐渐意识到,这座村子,温泉,还有面前这个灵态的小姑娘,本身就是一个纠缠不清的谜团。


    那小姑娘虽然虚弱到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脚程却快得出奇,不过半柱香时间,二人便已回到村子内。温承歌四下环顾,心中吃惊不小。


    先前在山上俯瞰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亲身下到村中后她才意识到这次地震有多可怖。


    整个村子一片狼藉,砖石被强大的力量撬起,露出下面褐黄的土地,土层开裂翻卷,裂纹目测足有数丈深。


    前方沟渠上的石板桥已经坍塌,只余头尾两处残破的基座。温承歌盯着那座断桥,这情景似曾相识,心中没来由地想到先前玉龙桥一战,但这一回似乎又完全不同。


    “你在想什么?”


    在她思虑之际,女孩冷不丁的开口问道。温承歌注意到她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生硬,将盘桓于心底的疑问说出口:


    “你为何知晓我的身份?”


    女孩头也没回,兀自答道:“社稷神的子嗣与继承者,你在灵界本就大名鼎鼎。祂权柄的气息,很明显。”


    这倒是温承歌未曾料到的回答。她自聚灵诞生以来,十数年灵生皆在人间生活,连父亲的友人也只是儿时见过几面,灵界如今怎样,她倒真未料到。


    温承歌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之处——觊觎社稷神权能的可不只是朝廷。


    先前她说到底也是寻常灵体,走南闯北都无所谓。但如今身负权能,若连寻常灵体都能一眼辨识出她的身份,那四方游历不是明晃晃的宣告么?


    看来此程结束,还需要想办法掩盖身份才行。


    女孩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


    “你不必如此忧心。能看透你的身份,一者我已修炼两百年,力量本就高于寻常灵体;二者,地灵很容易识别出同类的气息,社稷神亦然。”


    温承歌点点头,二人经过一座被震塌的房屋,她扫了一眼那堆断壁残垣,莫名觉得眼熟,停下了脚步走近细看。


    她之前探过这座屋舍……这似乎是先前那五间有些异样的屋舍中,建成最晚的一间。


    真是稀奇。在方才的地震中,较它建成更早的那些房屋尚且伫立着,它却塌得如此彻底。


    女孩静静地等在一旁,一言未发,面上却带着显然的询问之色。


    “没什么,走吧。”


    正事要紧,待抽出空来,她定要好好查查这屋子究竟有什么蹊跷。


    温承歌收回手,将疑点暗暗记在心中,向女孩走去。


    “听前辈的意思,你在此地生活已有百年之久,为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女孩悠悠开口:“你也知我是地灵,我最初的本源便是那处温泉。前一百余年,我安心修炼,并不在意外界之事,那些人在我身边建立了村庄,我也乐得此地多些热闹。


    “但十余年前,山中大雨连绵,发了洪水。自那之后,我便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量正缓慢侵蚀着我的本源。


    “我并不知晓这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也许是山洪携来的,但最重要的是,我对它的侵扰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愈发不受控制。”


    “所以……”


    “所以为了避免我最终走向疯狂,我将本体强行封印起来,暂时抑制住了自己的状况。”


    “但你现在的状态……”温承歌听及此处,皱了皱眉。


    话刚出口,她便猜出了这位前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微微瞪大了双眼:“难道——”


    那女孩模样的地灵回过头来,接道:


    “是的,我选择将一丝灵识从本源中剥离出来,并切断了那里的灵脉,遏制住本体的灵力供养。”


    她的话轻描淡写,将那些曲折的经历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但温承歌很清楚,没有躯体的地灵若强行剥离自己的灵识,将会是何等钻心剜骨之痛!


    她一时无话,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心中升起实打实的敬意。


    “我那时以为自己能够通过这个方式拖延几十年,或许未来会出现新的契机。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近些年来,我的本体实力忽然剧增,彻底失去控制,封印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


    “你方才所见的地震,便是它又一次暴动的结果。”


    温承歌听及此处,心中一动:“您可还记得这暴动是从何时开始的?”


    “大概是五六年前。”


    又是五六年前?她先前探查过灵脉的状况,断的很彻底,应该是被这位地灵前辈以移花接木之法转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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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封印,又断了给养,她的本体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实力剧增的情况,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


    二人交谈的当口已经走到村中央。她们面前的广场边上砌出了一口巨大的水井,井口足有七尺多宽。


    那水井显然已经废弃了许久,几乎要被荒草埋住。井边丢着一只底上破了个大洞的木桶,顺着风砰咚乱滚。


    温承歌走近细看,那口井的井盖早已丢失,其中一片漆黑。她伸出手,一团巴掌大的灵光在掌心形成,随后被掷入井中。那团灵光在井壁弹了几下,落到井底,白光将整口水井彻底照亮。


    只见井底铺满了碎石,其间夹杂着几根泛黄的枯草,显然已经干涸许久。


    温承歌探究的目光望向那女孩,对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口井与我那本源温泉相通,是我设下封印的地方。


    “接下来,我会将封印解开,以神女大人的实力,必然能够直接杀死我的本体。待到那时,一切便可结束。”


    迎着温承歌有些怔愣的神色,她一步步向那口水井走去:


    “这就是我所求的解脱。”


    只要将她的本体杀死,便能够迎来结束?


    温承歌的疑虑经历了整日的积累,终于攀上顶峰。直觉告诉她,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她正欲说些什么,敏锐的感知力却忽然敲响了警钟。温承歌眯了眯眼,伸出一臂将女孩拦在了井外。


    女孩诧异地向她望去,却见这位神女将手靠近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


    “听。”


    听什么?女孩不明所以,但还是安静下来。


    随着四周恢复以往的寂静,二人同时感受到地下隆隆的震动。那声音沉闷而微弱,若非仔细倾听,很难发现得了。


    温承歌沉默着,将女孩往身后扯了扯,自己则踏上前去,一手摸上井口的青石。在她指尖与冰凉石面接触的那一刻,温承歌的灵力迅速覆盖了整座水井。


    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正从地下向井底涌动,那诡异的力量她再熟悉不过——又是邪祟!


    不对,先前她的探测已经覆盖了整个村落,若真是邪祟,为何自己没有任何察觉?甚至通过天眼看见的灵脉也仅仅是被切断了,没有一丝一毫被邪祟侵染的痕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承歌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在二人的视线内,一股黑红的液体从井底碎石间渗出。


    那液体黏稠浑浊,如有意识般争先恐后地涌向温承歌先前投下井的灵光,随后将它吞噬殆尽。


    随着最后一丝光芒被污水吞没,井底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但在温承歌的感知内,那污水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井内相互缠绕着疯狂生长,节节攀升!


    “不好!快躲开!”


    温承歌猛然喝道,迅速回身,在女孩愣住的时候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护住她向远处瞬移。一道灵光闪过,她们已经降落到不远处的房顶上。


    轰隆!!


    就在她二人刚离开原地的那一刻,随着一声巨响,井口在巨大的压力下四分五裂,乱飞的砖石扬起一阵白烟。


    而那黑红的污水骤然冲破了井壁的限制,向四面八方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