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沉默了片刻，寂静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漫长。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厚重的石门，那人缓声开口：“是我。”


    他顿了顿，因为许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一时有些生疏，“卫爻。”


    “师弟？”沈辞言立马收回剑，快步凑到门边。


    她几乎是贴着石门，急切地说：“师弟，我的传音牌和储物袋都在房里，你能不能先去联系师父，让他赶紧回来，最好是今晚就赶回六壬宗。”


    “宗主似乎已经联系过师父了，师父承诺会尽快的。”卫爻的声音平稳地从门外传来。


    “那就好……”沈辞言稍稍松了口气，又焉焉道：“等他回来，你务必记得让师父来放我出去。宗主也真是的，我又没说要明目张胆地去救师兄，我变个妆、易个容不就好了？至于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关在这吗……”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沈辞言担心他没听清，又唤了一声：“师弟？师弟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怎么是这个反应？


    她以为小师弟还不知道师兄被魔族带走的消息，连忙道：“现在情况很危急，师兄被魔族哄骗走，外面的人都在传他与魔族勾结。现在宗门不肯派人去救师兄，那师兄就只有我们能指望了啊！时间紧迫，师弟你快去……”


    卫爻冷不丁开口问：“师姐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了吗？”


    沈辞言：“啊？”


    石门的另一侧，卫爻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今早，我一醒来，师姐就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辞延峰，每个角落都找过了，都没找到师姐。”


    沈辞言急忙解释：“那是因为尤敖把我叫去……”


    卫爻没等她说完，继续自顾自地道：“等我翻遍整个辞延峰后，沛若找到我，说师姐被叫去了执事堂，于是我又赶去执事堂，却还是没见到师姐，只碰见了尤师兄。”


    “尤师兄告诉我了大师兄的事，然后跟我说，师姐因为太过担心大师兄，在执事堂上昏倒了，宗主怕师姐冲动行事乱来，才把师姐关起来的。”


    沈辞言：“……”


    骗人！明明她是被强行弄晕关进来的！


    “师姐，”卫爻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只是闭这一次眼，你就不见了。”


    “我没有不见啊，我人不就在这吗？”沈辞言不明白这孩子今日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一点，她忍不住道：“再说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哪都去不了啊。如果你不在，我就不能……”


    “那如果没有这个怪病，师姐此刻还会在这里吗？”卫爻突然问道。


    沈辞言愕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胡搅蛮缠的问题。


    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卫爻忍不住自己补上答案，“不会的，对吧。”


    “如果师姐早上拿上了储物袋，如果宗主不拦着师姐去找师兄，如果师姐不必因为这个怪病而必须捎上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我今日就算是将整个六壬宗翻过来，都是找不到师姐的吧。”


    “师弟……”沈辞言哪怕再迟钝，也该听出来她师弟的情况很不对劲，“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


    “我喜欢师姐，心慕师姐。”


    世界的声音突然消失。


    沈辞言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尖锐刺耳，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钟乳石上的水珠砸落在石地上的“滴答”声。


    也许生虚峰设下的隔音阵出了问题，否则，她怎么会听见如此荒谬的话。


    她的师弟……


    良久，沈辞言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师弟……师弟喜欢师姐这件事，师姐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她打着哈哈道：“总不能师弟讨厌我吧哈哈……”


    卫爻没有接她的话，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辞言也装不下去了，顿时恼羞成怒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卫爻，我是你师姐！”


    卫爻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平静：“我知道。”


    “那你还……”她说不出那几个字，只觉得脸颊发烫。


    “为什么不可以？”他的语气冷静得可怕：“师姐都可以喜欢师兄，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师姐？”


    “我才不是那种喜欢！”她怎么可能对师兄有那种非分之想，她一直都把师兄视为榜样，那份钦慕是纯粹的敬仰，她怎么会与男女之情混淆。


    卫爻一针见血地问：“那师姐又为何第一反应就能知道，我的喜欢，不是师姐那种喜欢。”


    “我……”她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对哦，为什么？


    师弟不过还是个孩子，她为何听到师弟说“喜欢”，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荒谬？回想起来，师弟当初也问过她是否喜欢师兄，但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似乎很理所应当地承认了，还反问师弟难道不喜欢师兄吗？


    “那……”沈辞言抱有一丝希望地问：“师弟的喜欢，是我对待师兄那样的喜欢吗？”


    卫爻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是。”


    沈辞言：“……”


    这小兔崽子！


    她生气地拖着铁链远离大门，重重躺下，半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冷声道：“师弟若是不愿意帮忙，就别在这给师姐添乱了。”


    卫爻的声音小了些，“我何时说过不愿意帮师姐的忙，师姐的任何困扰，师弟都会为师姐解决。”


    “话说的好听，”她忍不住道：“你要是愿意帮忙，那还一直在这里叽叽喳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卫爻坚持道：“没有叽叽喳喳，这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不先和师姐说清楚的话，我会很困扰。”


    “你有什么好困扰的？”


    卫爻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师姐小时候会亲我的额头和脸，但是我长大以后，师姐却不愿意亲了。”


    沈辞言没听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难不成你跟我告白，我就会亲你吗？”


    卫爻这次是真的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辞言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他才疑惑地问道：“难道不会吗？”


    他似乎真的在困扰着，不禁喃喃道：“明明书上是这么写的啊……男主人公向女主人公告白后，两人落泪相拥，深情地吻在了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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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力非常好的沈辞言：“……”


    “你背着我都在偷偷看什么书呢！”事关她师弟的心理健康教育，这种事情沈辞言自然不能忽视，她立刻严肃起来，大声喊道：“不准瞒着我，快如实交代！”


    卫爻自然不会骗她，老实回答：“是沛若师姐送我的，她看我感兴趣，就把她的珍藏都赠予我了。”


    “什么珍藏？”


    “话本，很多很多话本”


    沈辞言：“……”


    卫爻不明白师姐为何突然不说话了，他有些心烦，但更烦的是，识海里的心魔还一直在大肆嘲笑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鬼你也有今天！！！】心魔幸灾乐祸道：【早知如此，吾就应该早点哄骗你去表白的】


    卫爻不满地蹙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你果然在骗我。


    卫爻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确实是心魔一手促成的。


    他今早一觉睡醒，却发现偌大的床只有自己一人。枕边似乎还残留着师姐身上淡淡的清香，但人却不见踪影。


    他第一反应就是，师姐发现他昨晚欺骗了她，于是生气地丢下他走了。


    清晨的辞延峰雾气缭绕，美景依旧，却在他眼中失了颜色。随着寻找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就越发强烈。


    这个时候，心魔突然幽幽开口：【你大师兄今早跟一个镜妖走了，那小姑娘估计是找他去了吧】


    卫爻顿在原地，“可是，师姐没有跟我说，她不可能不带上我的。”


    【这哪说得准，也许她救人心切呢，顾不上找你就先行一步了】心魔不以为然，【毕竟她只是不能随心说话，又不是缺手断脚拿不起剑】


    卫爻下意识咬紧下唇，力道大得几乎要咬出血来。他喃喃道：“不能这样……我、我答应过师姐，要跟在她身边一辈子的。”


    区区一辈子，他明明是这么想的。


    就只是松懈了这一次，就这一次……


    心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煽风点火，【说到底，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一直看住一个人呢？腿长在人家身上，剑握在人家手里，她想去哪都跟你没关系啊】


    卫爻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紧、发涩，他艰难地发出声音：“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师姐在离开之前，想起我。”


    心魔略一思忖，坏心眼地提议：【很简单，你师姐不在意你，是因为她现在只把你当作一个好师弟罢了】


    【但若你对她的心思，不止是姐弟之情呢？】


    “什么……意思？”


    【唉，你真是有够笨的】心魔嫌弃道：【很简单，你今天去找你师姐告白，说你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到死去活来，如果不跟在她身边你就会死】


    【那小姑娘一看就很容易心软，这样一来，每次她离开的时候，肯定就会想起你了】想起你要死要活的样子。


    卫爻低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那是沈辞言今早匆忙落下的储物袋。冰凉的缎面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冷静了些。


    “那我便信你一次。”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