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嘉云和许穗来了伍月出租屋，注册手续办完了，临时办公点填的是伍月的出租屋地址。


    林嘉云整合了近期的数据，做了流量柱形图，将各种数据可视化。


    白板上她们列出了后续的选题。


    跟她们同期参赛获奖的两个账号都签了公司，追热点做起美妆、穿搭、减肥等题材。


    许穗翻出来给伍月看，望洋兴叹说：“我感觉拍这些更有流量和赚头，你看他们一下子火了，比起来，我们混得也太差了。”


    伍月看完安慰说：“刚刚起步嘛正常，而且比完赛我们停了一段时间，有些粉丝跑光了。”


    林嘉云也看了：“还是先专注自身吧。”


    她一脸正色：“如果时刻去关注或是比较别人的闪耀，就会忘记自己正在进步的。”


    鸡汤戳到心坎，许穗悟了：“你好会说啊，能不能再说一次，我要记下来反复背诵。”


    “……”她直来直往，林嘉云腼腆，被夸得不太好意思。


    一旁正在翻包的伍月，突然冲进房间，一顿翻箱倒柜。


    “师姐，你找什么呢？”许穗在外面喊。


    “我录音笔不见了，昨天还在的。”她急得声音轻颤。


    录音笔款式老旧，导出音频功能早就损坏，她也曾用电脑二次录制，但伍月不喜欢妈妈的声音被杂音和滋滋电流声裹挟。


    最重要的是这是母亲旧物，握在手上是沉甸的，能承载具象化思念。


    许穗第一次见她慌成这样，进去帮忙找，“是不是落哪了？你昨天是背了这个包出去吗？”


    “对哦，我昨天背出去了。”伍月幡然想起来，去找手机。


    昨天回来晚了，她洗漱就睡着了，早上醒来又忙着工作，还没上过微信。


    一点进去看见徐前进昨天深夜发来的消息。


    徐前进：[图片.jpg]


    徐前进：[在我家里。]


    伍月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跟许穗说找到了。


    伍月：[吓死我了，没丢就好。]


    伍月：[我等会过去取吧。]


    徐前进：[我不在家，你自便，门锁密码：201905]


    他想也不想就把密码发过来。


    伍月想起来昨天他们说的，徐前进确实是今天的飞机，主人不在，她私自进屋不礼貌。


    伍月忙回：[不用，只要没丢就行，等你回来，我再去取。]


    对面过了会回：[也行。]


    没缘由的，录音笔在他那里，伍月感到放心。


    忙起来晨起馨落，时间过得很快，她们紧赶慢赶拍完手头上准备的两个视频，伍爸打来电话，临近中秋，让她抽空随他回一趟老家。


    伍月灵机一动，在她老家中秋节有丰富的民俗活动，是个挖素材的绝佳机会。


    /


    清吧里，伍月带了电脑，窝在角落里查资料，等许穗她们过来。


    今天吧里有脱口秀节目，下面座无虚席。


    孟凡闲下来，给她送来个摆盘漂亮的水果切，“该歇会了，可别学你舒唯姐，天天加班第一线。”


    伍月戳了片脆桃吃，被酸得皱眉：“最近焦虑死我了。”


    孟凡调出电子木鱼让她敲：“保住乳腺要紧。”


    伍月回头望：“那两位今天没来？”又笑了下说：“还是姐姐你有新欢啦。”


    “那可不，”孟凡拍一下她脑门，大言不惭：“我还在挑。”


    她看向伍月：“你呢，要不要我介绍优质男给你解解压，我劝你别有什么道德羞耻，人生是要及时享受的。”


    伍月连忙摇头，“不用。”但她想了想，冷不防发出疑问：“如果两个人差距太大，会不会有影响？”


    “什么差距太大？”孟凡没懂，以为她有了心理阴影：“你千万不要因为初恋糟糕就怀疑自己，恋爱开心就谈，喜欢就睡，又不是一定要结婚，看看我多潇洒。”


    伍月觉得有道理，笑着点头，又问：“这个月我要回老家，孟凡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孟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节假日都是跟朋友一起过的。


    孟凡摇头：“算了，假期人流量多，人挤人的，我还不如营业，能赚一点是一点。”


    过了会，许穗和林嘉云都到了，伍月开始跟她们讨论自己的想法。


    许穗想到文旅：“那拍旅游向，也挺火的。”


    林嘉云：“但我们的风格一直都是美食故事。”


    伍月翻出自己找来的资料：“美食我倒是有想法，跟节日有关的可以做花生糖宝塔，我家镇上刚好有做花生糖的叔叔可以请教，就是故事创意……”


    在这个范围内绞尽脑汁，最后林嘉云和伍月想到一块，异口同声：“Crush向！”


    伍月立刻有了故事雏形：“回家继承花生糖手艺的女主，遇上来小镇旅游的男主？”


    许穗若有所思：“那岂不是缺个男主角？”


    许穗是伍月视频的御用女主角，从前都没有固定男主，大部分都是她们招来临时男配。


    伍月：“我先写个人设，之前的群演群翻出来，我们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聊到Crush向，林嘉云不免往唱台上望，没看见上次那个男生，其实自打上次后，每次伍月来清吧，她都会跟着来。


    连林嘉云自己都不懂这种单方面，不求结果的心理。


    她正失落，对方背着吉他姗姗来迟，上台后他介绍了姓名才开始唱歌。


    林嘉云眨巴眼睛：“阿七，这名字好特别。”


    伍月特意为她打听过：“他大名叫刘嘉易，六加一可不就是七吗？”


    “想听什么歌？”伍月笑容可掬，往大屏上扫码，霸气说：“让他唱给你听。”


    /


    连续几天，许穗快窝在伍月家里，林嘉云下了班也往她家里跑，忙着写剧情和选男主角。


    得知她们创业的摄像小蔡感兴趣来问有没有兼职，最终被伍月定下。合作过多次的蔡裕身高一米八，长相清秀，还吃苦耐劳，是不二人选。


    时间太赶，等定下来一连串的事情，到达小镇距离中秋仅剩两天。


    伍月事先给他们订了距离镇上最近的酒店，她自己回家住。


    伍爸在老家有套不大的自建房，前几年放租，近两年已经收回来，外头看起来老旧，墙角剥落，好在里面定期打扫，很干净。


    伍月收拾完房间，赶着要出去。


    回家之前伍月和伍爸在舒唯的调和下，细致聊过，她交代自己目前的工作，把账号和证件都给伍爸看过。


    伍爸虽不赞成，但同意她短期内试试看。


    小镇里讲究人情世故，伍月出去买了礼物再到糖铺，跟做糖塔的姜叔说明意图，糖铺近几年生意冷清，得知能宣传，愿意配合。


    姜叔跟她介绍：“酥糖塔以前是拜月娘的贡品，大型的糖塔一个接近两米，只是现在都没什么人买。”


    伍月想了想，订了个小型的，约12CM。


    时间赶，要学会制作不现实，只是作为一小部分剧情背景出镜。


    借着过节，为了能多拍素材，伍月搜集了附近所有大型民俗活动，又为了能赶在这些活动结束前，她租设备的同时请了个跟拍帮忙。


    十几分钟的短视频，她们拍了接近一周的素材，伍月忙得焦头烂额，一天睡不到五小时，趁着活动，在剧情的基础上拍摄了舞狮、烧塔、拜月娘等民俗。


    林嘉云过完节假，又请了年假，最后被领导的夺命连环call回去上班。


    拍完最后一个景，后期伍月不赶了，追求质量想慢慢做，吃饭时伍月问他们要留下来玩两天，还是赶着回去，她好订机票。


    蔡裕自己订了高铁要到附近厦门玩，许穗不急着回去，想在镇上多玩几天。


    伍月狐疑：“你昨天不还说，急着回去见男朋友吗？”


    许穗托腮：“吵架了，不回去。”


    伍月想了会：“也行，那你想在酒店休息，还是我带你出去玩？”


    这几天拍得太狠，大部分主角镜头的许穗玩不动了，加上跟男友吵架心情不好，就想在酒店先睡两天。


    伍月把她送回酒店，自己回了家，陪伍爸去了趟祠堂，祭拜妈妈。


    趁着长辈们聊话家长的间隙，伍月穿梭在小巷，拍了几张照片。


    一昂首，四五点的温和阳光，金灿又舒服。


    祠堂屋顶精美的嵌瓷，是栩栩如生的麒麟和神话人物，有一种老派的建筑之美。


    晚上到小叔家里吃饭，她在厨房里帮忙，手机响起来。


    伍月看见来电显示，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去接。


    “中秋回家了？”是徐前进的声音，带着清晰的呼吸声，他应该刚训练完。


    两个小时前伍月拍到好看的照片，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他看见了。


    “嗯，你呢，在基地过的吗？”


    伍月倚在墙上，眼前锈迹斑斑的防盗窗阻挡视线，她伸手去推。


    “差不多。”他像是喝了口水，有吞咽的声音。


    “你老家是什么样的？”


    窗户打开，视野开阔，伍月想了想说：“在一个镇上，我们这里的纺织很出名。”


    徐前进静静听她介绍，过了会问：“什么时候回去？”


    伍月往客厅里看，伍爸跟阿嫲在喝茶聊天，“很久没回老家了，应该要多住几天。”


    聊了会，婶婶催她进屋吃饭。


    饭桌上，老生常谈地问工作和催婚，伍月敷衍过去。


    第二天在家里补觉，下午被阿嫲抓起来，陪着去镇上的活动中心，中老年人怎么不会用手机，围着她问手机难题。


    伍月这会是阿嫲心中的乖乖孙女，在一群们叔叔阿姨眼中气场两米八，形象堪比高考状元。


    一个个看完，抬头看阿嫲跟人在下棋。她不打扰，自己安静踩了会漫步机，兜里手机在响。


    刚接起来，对面低声喊她。


    “伍月。”


    男声轻懒，带着情绪的低沉嗓音灌进耳膜。


    “我一个小时前的飞机，没能找到你说的纺织小镇，”他似乎笑了下说：“我好像迷路了。”


    这句话熟悉，一下子把伍月拉到四个月前的初夏。


    脚下摇晃的漫步机彻底停下，她用了两秒的时间消化，惊奇问：“你附近有什么建筑物吗？”


    徐前进：“不用，你给我开位置共享。”


    伍月点开微信照做，看着两个图标慢慢靠近，毫无预兆的心潮澎湃，有点儿心动，也有点儿紧张。


    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伍月忙跟阿嫲讲了下，走出去站在马路边上等他。


    徐前进没让她等久，打的车很快停在马路对面。


    开场白避不可免要问他为什么会来。


    他手上拎着个袋子，提起来说：“来给你送录音笔。”


    是不是借口已经不重要，伍月接过来问：“你要待上两天吗？”


    徐前进：“你要给我当地陪？”


    伍月还没答应，在远处的阿嫲喊了一声阿月。


    她回头应声，抓紧时间说：“我得先回去了，你订酒店了吗？”


    徐前进盯着她：“还没。”


    她语速极快：“假期过去了，应该不难订，晚点我再跟你说，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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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刚迈，徐前进率先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不容抗拒问：“晚上跟我一块吃饭？”


    他看上去没用什么力气，却握得很紧，指间的灼热感传来，伍月下意识挣了一下。


    徐前进松了松，有丁点紧张：“怎么，我弄疼你了。”


    她没有迟疑的点头允诺：“好。”


    他听得懂，却故意问：“什么？”


    四周安静，伍月眼尾上挑跟他视线交汇，是默剧一样的拉扯。


    “我跟你吃饭。”


    /


    回到家里，伍月把录音笔放进小熊趴趴包里，准备带回杭城。


    冷不防想起来上一次见面，徐前进追着她要礼物的事情。


    她货比三家，看中一双跑鞋，本来打算回去再买的，没想到徐前进会搞突击。


    搜了一下附近的门店，还好有存货，但晚上要买到没可能。


    伍月不在家里吃晚饭，到点准备溜出去。


    刚出房门，看见亲戚家的小孩来做客，看电视的阿嫲回头笑着问她：“是要去见下午来找你那个男生朋友吗？”


    一群人都在客厅，伍月不想被催婚，急中生智想了个最没可能的情况：“不是，早上那位是我朋友的老公，过来传话的。”


    她自认为无懈可击，实际上阿嫲看她换了身衣服也不说破。


    从巷子里出来，对面有一条小溪横亘两侧，水位不高，溪水清澈，一侧是马路，一侧是稻田麦浪，附近的小孩三五成群在田野里追赶玩耍。


    小镇上农户已经不多，文质彬彬的张叔退休后在地里种花，看见伍月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他们约在镇上一家粤菜茶点，伍月到的时候，看见徐前进已经坐在窗边等。


    她还没落座，身后有人喊她，许穗挽着一个男生的臂弯，走了过来。


    “师姐，你也来吃饭呀，”许穗明显心情好，甜甜说：“这是我男朋友，来跟我负荆请罪了。”


    原本坐着的徐前进礼节性站起来，伍月点头介绍：“我是伍月，这是我朋友，徐前进。”


    那男生目光定在徐前进脸上，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位运动员？”


    徐前进点头。


    许穗问伍月：“那正好一起？”


    伍月看了徐前进一眼，见他微微点头。


    四个人坐下来，点了单，这里算是伍月的地盘，上了茶包后她负责泡茶。


    许穗的男朋友主动找话题：“你是过来这边旅游吗？”


    “不是，”徐前进借口都不找，单刀直入：“我来找她。”


    对面明显一愣，像是看懂了什么，朝许穗递了个看戏似的眼神。


    伍月很久没吃茶点了，正馋嘴，豉汁蒸排骨端上来，她专心啃，眼睛亮亮的。


    论饭张力这块她没对手，许穗没忍住笑她：“你怎么啃个排骨啃得像谈了一样高兴。”


    徐前进侧头看她软唇微微嘟起，两腮因咀嚼而鼓得圆乎，跟着笑了一下。


    快结束时，许穗拉着伍月去上洗手间。


    许穗一边补口红，一边眉飞色舞说：“他是特地来找你的，好直接啊，居然装都不装。”


    伍月低头洗手：“他性格好像是这样的。”


    许穗笑了笑：“还挺体贴，一开始你泡茶烫到手，他直接就接过去，就是恋爱有风险……”


    “什么风险？”伍月问


    “他是公众人物，”许穗带着顾虑说：“不公开还好，要是公开了，以后他成绩下降，谁跟他谈恋爱，谁就是被口诛笔伐的对象。”


    话题一下突飞猛进，冷水掠过掌心，伍月如梦初醒般发出声：“我没想那么远。”


    “倒也是，及时行乐最重要，对了——”


    许穗福至心灵，又凑到她耳朵说着悄悄话：“你摸过了吗？他长得很爽的感觉。”


    “……”伍月小声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公狗腰啊，看着很带劲，”许穗摸摸下巴：“就是块头那么大，也不知道实用面积大不大。”


    “……”黄色废料张嘴就来。


    吃过饭，伍月领着三个人在镇上逛了逛，最后徐前进送伍月归家。


    走到巷口，乌云在空盘桓，一滴雨猝不及防砸到头顶上。


    伍月忙把徐前进拉到屋檐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把伞。”


    她说完，一手护着头，裙裾飞扬跑进巷子里。


    开门进屋，伍月在玄关找不到伞，往房间奔去。


    从行李箱里找到伞时，一抬眼，发现桌上放着的小熊包不翼而飞。


    她眉心在跳，拿着伞出去问伍爸。


    伍爸在厨房里收拾，“被阳阳拿去玩了，晚上回来跟我说掉在外面的田野地里，找不到了，估计掉溪里了，我就说算了。”


    伍月心脏猛缩，烦躁顶上来：“你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拿我的东西呢？”


    伍爸不以为然，可有可无的语气：“不就是个毛绒公仔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


    “那是个包包，”她眼眶涌出潮热，气得双肩微微抖：“我妈妈的录音笔在里面！”


    伍爸擦灶台的手一顿，面有愧色，走出来时伍月已经跑出去了。


    伍月先把伞塞给徐前进，着急说：“你先回去吧。”说完自己径直跑向对面的田野地里。


    她蹚进雨里，开着手电筒，低着头在田野里翻找。


    “伍月——”


    雨越下越大，徐前进追过来给她打伞：“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她脸上冰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声音有点颤：“我的录音笔放在包里，被丢到这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