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婆是第二天下午到的，拎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小小一个佝偻身影挂满了东西。


    舒槐和小阿六早就等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翘首以盼。


    人一出来，两人赶紧围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大抵回到许久不见的家乡，刘阿婆精神气瞧着比从前更好，容光焕发的。


    “回老家开心吗？”


    “特别开心。”刘阿婆眼睛笑得眯起来。


    “哦，我还给你带了好多我们那儿的香包、手工编织物，”阿婆说，“你平时喜欢捣鼓这些东西，阿婆看着好就给你带了一些过来。”


    “这几天麻烦你照顾阿六了。”


    阿婆转头看看小阿六，摸摸他的脸：“有没有闹小舒姐姐啊？”


    阿六提溜转了一下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是啊，”舒槐接话，“阿六乖得很呢。”


    刘阿婆笑得更开怀，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慢慢走回家。


    ——


    等帮阿婆归置好东西，舒槐装上书去了学校。


    明天就是期末考，她们班今天下午还有个PPT展示汇报。


    路上碰到林亦晨，两人一起进了教室。


    来得不算早，只有前排还有空位，舒槐想摸鱼的心死了大半。


    “小舒，你紧张不？”林亦晨要上去讲PPT，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面对这种严肃正经的场合还是忍不住犯怵。


    “还好。”


    “这么淡定？”


    “照着PPT念不就好了。”


    “可我听说这老师不喜欢学生这样，觉得我们敷衍了事根本没有认真对待。”她们坐在前面，离老师比较近，怕被听见，林亦晨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低语。


    舒槐手里转着笔，皱眉：“他自己都不认真对待学生，让我们做个PPT交代完事。”


    “能检验个球的学习成果啊。”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但身为学生，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顶多私下抱怨两句。


    舒槐倒数第二个阐述。


    她百无聊赖地左转右转，视线里没有看见熟悉的人。


    还不来上课吗？还以为今天能看见他。


    舒槐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几滴生理性眼泪。她双手托脸，注意力看似在台上的同学，实则早已飞到天边。


    她真是个猪脑子，居然忘记要他的联系方式了。


    他估计也忘记要自己的了。


    毕竟，那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被尴尬和吵架萦绕，谁都没记起这回事。


    下次碰到——“小舒，别发呆了，到你了。”林亦晨碰碰她胳膊肘，眼神提醒她回神。


    冥想被突然打断，舒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老师正扶着眼睛看点名册，她立马起身准备上去。


    舒槐身体还未完全站起，前门突然有人敲门。


    刹那间，班里所有人昏昏欲睡的目光投向了突兀的声音来源。


    下午两点多，日头正好。


    冬日的太阳不像夏天那么绚烂、热烈，它明亮不灼眼，它像温暖燃烧的木炭，徐徐散发热气，一切都刚刚好。


    舒槐见到前门的蓝桉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冬日暖阳”这四个字。


    他懒洋洋地单肩背着包，右手屈起中指和食指，弯曲的骨节轻轻扣响教室门。Allblack的穿搭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唇色鲜艳，半阖的眼皮不经意地掀起，准确落在舒槐身上。


    舒槐僵住了，维持着半站立的动作，不知该坐还是该站。


    底下同学早炸了天，一个个都不困了，瞧着精神得很。


    教室顿时一片吵嚷，老师上台维持秩序，收效甚微。


    蓝桉径直走向讲台，书包卸下，“老师，我和舒槐一组的，PPT我来讲。”


    舒槐翻开凳子坐下，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目光。


    林亦晨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互动，好奇心大起。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跟蓝桉这么熟了？”


    “你之前不还‘讨厌’他的吗？”


    舒槐眼睛睁大，摆摆手不承认：


    “有吗？我不记得哎。”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我——”林亦晨想到什么，挑挑眉，“这么说，你跟他真的很熟喽。”


    糟糕，被套路了。


    舒槐死鸭子嘴硬，说谎话功夫也是一流：“什么呀，就普通同学，你也知道我跟他分到一个组。”


    “老师给了我他联系方式，然后呢，我们就一起做作业，就混了个脸熟。”


    她这番话说下来，脸不红心跳，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舒槐都有点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都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


    林亦晨被她这番说辞唬住了，信以为真。


    “原来是这样啊，哎，可惜了，错失了挖掘帅哥八卦的机会。”


    “收收你对别人隐私的窥探欲吧。”


    “你以为谁都配被我打听的吗？”林亦晨皱着一张脸，“只有帅哥才配好吧。”


    话没说完，讲台上的蓝桉打开PPT，开始讲解起来。


    哄闹的课堂顿时安静下来。


    他的声线清冷偏干净，说话娓娓而来，条理清晰，说话让人非常有听下去的欲望。


    蓝桉没有按照PPT讲，更多的是将自己对知识的理解用生动易懂的方式阐述，底下的同学齐刷刷抬着头，开始听课。


    很多人发现这门课似乎没有那么晦涩难懂，原来那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专有名词是这个意思。


    舒槐老师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一副认真听课的好宝宝模样。


    人和人的差距在此刻显现了。有人一学期没上课专业知识依旧掌握到位，有人一学期一节课都没缺过，屁股都快坐穿了，依旧脑袋空空。


    好吧，谁让她是个小富婆呢。


    这么一想，舒槐心里又舒坦起来。


    蓝桉讲完，底下响起热烈掌声。


    尤其舒槐，手都快拍烂了，她偷偷在胸前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蓝桉看见了，唇角浅浅勾起，那颗妖艳的浅色小痣跟活了一样，迷得人一愣一愣的。


    他收起书包，抬步往下走，停在她身侧。


    舒槐圆睁着眼缩着肩头。


    下一秒，蓝桉坐了下来，和她挨得很近，几乎肩对肩，腿对腿。


    底下“哇”声一片。


    舒槐悄悄往林亦晨这边靠，蓝桉也不动声色慢移。


    一直面不改色坚持到下课，舒槐迅速背上书包准备和林亦晨从另一个方向溜走。


    刚要迈开腿，舒槐的书包被人一把拉住，她整个人往后仰，借着这样的角度她和蓝桉四目相对。


    服了，怎么有人这种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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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林亦晨快吓死了，赶忙在旁边小声提醒：“小舒，快起来啊。”


    “哦哦。”舒槐如梦初醒，忙站起来，和他面对面。


    她脑子飞速旋转，闪过无数小说片段。


    ——帅气多金少爷一朝重新变身，不想和收留他的普通女生有任何瓜葛，更不想人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双方都选择相见不相识。


    舒槐决定演这个戏码。


    她眼珠子灵活一转，后退小半步，可疑和他拉开距离：“蓝同学，有什么事吗？”语气疏离不失礼貌。


    刻意露出的笑显得略微假面。


    蓝桉松开抓着她书包抓带的手，低垂着头，眼睫盖住他眼底情绪。他随意在她身上扫了几眼，抽走了她羽绒服口袋的手机。


    舒槐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手机熟练输入密码，左点点右点点。


    “你怎么动人手机？”她赶忙踮起脚去夺。


    “加个微信，”蓝桉忽地俯身，两人离得极近，口中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暧昧交缠，他把手机塞回她口袋，扬扬眉，“舒同学。”


    舒槐脸颊发烫，脚底板慢慢触地。


    忽觉身上凉飕飕，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舒槐嘿嘿嘿傻笑，“是，是该加个微信。”


    剧本选择错误，富家少爷还是有良心的。


    蓝桉双手插兜看着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我们先走了。”


    舒槐推着林亦晨要走，林亦晨八卦的心让她像头猪一样立在原地——推都推不动。


    蓝桉见状，先走一步。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什么不熟，老师给了联系方式，我看根本就是你们两个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舒槐挽救：“不是啊，老师给的是电话，微信确实是没加。”


    她真的佩服自己的脑子，转得真快。


    这么完美的理由都能被自己找到。


    还没偷乐几秒，刚刚离去的人又大步折回来，梅开二度，在她们两个的注目礼下再次拿出舒槐的手机，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存个电话。”蓝桉突然欺身靠近，嘴巴贴着她耳朵，用三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考完试我去找你，记得在家等我。”


    说完，没给舒槐反应的时间，径直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冷背影。


    “啊啊啊啊！”林亦晨的尖叫快要刺破她耳膜，随后发出怨妇般的声音，“你完蛋了，舒槐！快点给我坦白从宽！”舒槐咽了一大口口水，偏着脖子不敢转过去，认命地紧闭双眼，使劲挥舞拳头锤了空气两下。


    烦死了，这人肯定是故意的，报复她刚才和他扮不熟，一次又一次拆她台。


    果然还是小气量啊。


    好在，舒槐用一只色号非常难买的口红抚慰好了林亦晨接连受伤的小心脏。


    晚上，她悠闲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划着手机。


    翻到微信，看见最上面置顶的好友，备注——小雀。


    舒槐一脸嫌弃，故作无奈地撇撇嘴，真拿这种幼稚鬼没办法，居然还偷偷置顶，她跟他很熟吗？


    抱着手机回想，她表情微妙起来，好像确实挺熟的。


    毕竟，他俩睡过同一张床。


    最后，舒槐悬在取消置顶选项的手指还是没点下去。


    就当为小雀的存在留个纪念，她为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