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


    秦砚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墨发以玉冠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更衬得他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如渊。


    此刻梅七已经回了瀚海楼，庄九正站在他身侧，汇报近日的调查结果。


    “查到了，老大，那布料可不简单，是皇后娘娘宫中的蜀锦，先前三月初三赏春宴上，赏给了林知蕴。”


    秦砚闻言眼眸微眯，却并未有任何惊讶。


    其实结果他早已经预料到了。


    从今日瀚海楼中林知蕴的一言一行，便能看出。


    这个女人处处针对阿夭，行事果决狠辣，最终见事不可为时，走得亦是干脆利落，实在是不可小觑。


    看来先前查到，有人在瀚海楼见了疑似番外细作的弦月，应该就是这个林知蕴了。


    怪不得那人事后能调动张家的力量，出动顺天府替她杀人灭口。


    却不知……这其中，究竟是林渊的授意，还是只林知蕴自作主张。


    私通番外奸细，可是相当于谋反。


    若是林知蕴的主张，那她身后，又隐藏着什么人？


    必须将那人给尽快揪出来！


    所以，林家除了林渊，眼下要监视的人，又多了一个！


    “哎？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原本庄九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说出时，还以为老大会和他当初一样震惊。


    没想到老大依然如此淡定。


    嗯，你老大永远是你老大！


    秦砚无奈地瞥了庄九这个中二的下属一眼，见他满眼都是亮晶晶的，不由扶额。


    好在这小子性格虽然跳脱，但做事向来靠谱，便懒得多说。


    “宫里知道了吗？”


    “这事是萧二负责去查的……”


    庄九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查完脸都黑了，说是事关皇后，得赶紧告知陛下，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嘁……越级上报，倚老卖……”


    秦砚冷冷地扫了庄九一眼，庄九声音微颤，闭了嘴。


    “萧二、慕容白他们，是当年跟陛下征战西域，生死与共过的，有直接面圣的资格。”


    “事急从权，涉及张家，是该让陛下尽早知晓。”


    “若再让我发现你有不敬之言，莫怪我将你逐出锦衣卫，回静善寺念经去！”


    当年庄九一岁时被父母丢弃在静善寺门口，就是被秦砚捡回去的，那时秦砚也才八岁。


    原本他应该和那些，同样被父母扔在寺门口的孩童一样，从此入寺出家，当一名小沙弥。


    好在捡到他的是秦砚。


    秦砚那年少小离家，又思念父母。


    寺中寂寥，他便日日对着窗外发呆，眼看着情绪越来越少，几乎和寺里苦修的老方丈差不多。


    随行的嬷嬷怕秦砚想不开，哪天真的跟着出家了。


    于是她们便将小小的庄九留下来，与秦砚一同吃住。


    庄九性子跳脱，日日吵闹，秦砚被烦到不行，没想到竟真的渐渐恢复了生气。


    事后每每听嬷嬷讲到这些事，庄九总是很欣慰的。


    还好当初捡到自己的是老大，还好还好……


    他还要娶媳妇的，可不能出家当和尚！


    所以此刻，庄九听说秦砚让他回静善寺去念经，登时吓得一激灵，赶紧牢牢闭上了嘴。


    他清楚老大不是随意开玩笑的性格，若是拿这件事来威胁，那定是老大真的生气了。


    庄九连忙抱拳躬身行礼，模样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是，老大，我错了，再不敢说两位前辈的不是。”


    秦砚很满意地摆了摆手。


    有句话他未说出口，便是这慕容白、萧二两人，其实也是当年他父亲的战友，以及下属。


    当年这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便是他父亲先平阳伯黎修一手创建的。


    而那慕容、萧二人，便是初代泰元九卫中仅余的两位，剩下的七人，都死在了征西战场上。


    当然，死的还包括秦砚的父亲黎修本人。


    秦砚的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


    除了……


    “待会你去瀚海楼告诉一声，今晚不用林大小姐来给我送饭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决定去趟林府。


    一是为探林家的虚实；


    二是……林知夭的事，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林家迟迟没有承认林知夭母女，也不将人接回府去，说不得，他要以平阳伯的身份，过去敲打一番了。


    庄九一听便有些兴奋。


    “老大您终于打算和林小娘子划清界限了？”


    这才对嘛，老大人中龙凤，即便是名声……差了点，可是只要他们锦衣卫上门提亲，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秦砚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顺道帮我把今天宫里赏的那匣子点心带给她。”


    庄九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行吧行吧，私相授受啊？


    老大你真会玩！


    瀚海楼后院房间。


    林知夭将平阳伯护卫的佛珠按要求洗干净串好，放在阳光下看着发呆。


    先前还没注意，这佛珠竟是上好的沉香木，上面雕刻了十八罗汉，共十八颗，颗颗不同。


    这佛珠应该相当贵重了吧？


    真的是平阳伯身边随扈能戴的？


    关键是这佛珠上如今沾了血，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


    按理说她应该赔偿人家的，可这样的东西，便是把她给卖了，也赔不起呀！


    林知夭有些泄气地放下佛珠，碰到了手边放着的点心匣子。


    繁复的牡丹雕花，配上鎏金的精巧锁扣，这匣子可比里面的点心还贵吧？


    什么样的人家才用得起这样的匣子装点心？难不成是秦砚从御书房里顺的？


    原本林知夭是不想要也不敢要的，可无奈，庄九放下匣子，就从窗子里飞了……


    林知夭无奈看着手边的两样东西。


    所谓睹物思人，她便想起了那两个人。


    一个冰冷肃杀，一个病娇毒舌。


    问题是……这两人一个貌似对她有点意思，一个又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君。


    他们若是哪天对上……


    林知夭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秦砚是手握重权武力值MAX，黎彦棠则是背后有皇帝做靠山。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万一打起来朝野震荡怎么办？


    皇帝不会把她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女杀了吧？


    不行不行，可不能再想下去了，下周的菜式还没有着落呢！


    林知夭看着窗前的一排翠竹陷入沉思。


    不如……就做竹筒饭吧！


    她将佛珠和点心匣子随手往桌上一丢，兴奋地跑了出去……


    要做竹筒饭，就要用到当年新长出的嫩竹。


    此时正是午后，瀚海楼里没几桌客人。


    林知夭便让弦月这个伙计去做竹筒，她自己则跑去了厨房。


    先把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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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糯米泡水，随后玉米剥粒、胡萝卜切丁、豌豆剥好备用。


    看她热火朝天地开始忙活，满月嬷嬷也兴冲冲过来帮忙。


    待到两人将各种肉类切块，加入黄酒、酱油、盐、糖、葱姜、胡椒粉等拌匀入味，弦月的竹筒也准备好了。


    竹子中空，内有竹节。


    而在竹节处将竹子切开，将竹筒横放，从上方三分之一劈下，上面的一块作为盖子。


    这一节节的竹筒，便成了天然的容器。


    林知夭先取一部分竹筒，将泡好的大米并适量清水加入其中，盖上盖子，放在一旁备用。


    便是竹筒米饭了。


    但所谓竹筒饭，可不仅仅是竹筒米饭那么简单。


    林知夭将泡好的糯米捞出，加入调味好的鸡肉、玉米粒、胡萝卜块、豌豆粒，稍加调味拌匀。


    再取一部分竹筒，加入混合好的食材，便是糯米鸡肉竹筒饭。


    另外，利用竹筒，还可以烧制许多菜肴。


    林知夭试着做了竹筒排骨、竹筒鸭、竹筒烧肉等。


    所有竹筒准备完成后，林知夭请满月嬷嬷将陶炉点火，把所有竹筒放入陶炉中，小火慢炖。


    等到待会满室飘香，竹子的清香和各种食材的气味出来，竹筒饭以及各种菜肴也就熟了。


    趁着这个时候，林知夭又拌了几样小菜，并切了几种新鲜果蔬，装在了食盒里。


    她想好了，既然今天秦砚不在锦衣卫，她便请锦衣卫衙门里的所有人吃晚饭好了。


    毕竟上次若没有他们帮着争取时间，凭自己无论如何，也拖不到赵掌印带着圣旨赶来。


    原本早就应该请大家吃饭的，但先前这一周，她做的都是汉堡。


    请客请吃汉堡。林知夭总觉得不够诚意。


    所以即便早在每次给秦砚送饭的时候多带了些过去，林知夭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此次她试做下周的新菜，刚好给大家抢先尝尝。


    林知夭想着，陶炉里的香气便已经飘了出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下衙的申正，店内来吃汉堡的顾客也多了起来。


    林知夭赶紧喊上满月嬷嬷，打开陶炉。


    炉盖一开，满室飘香。


    竹香扑鼻而来，混合着各类食物的烟火气，令人垂涎欲滴。


    香气顺着门缝钻进了酒楼大堂里。


    有不少正在吃汉堡的食客忽然闻到，都心猿意马起来。


    很快便有人叫嚷。


    “掌柜的，这是什么菜？怎的有一股竹香味？”


    “掌柜的，什么味道？快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梅七在前面急着安抚食客。


    “这是我们家老板娘试做的新菜，明天才上市，各位客官莫急，莫急啊！”


    “欢迎明日来本楼品尝，我们的新品，竹筒宴！”


    “今日菜单不变，明日才有，明日才有！”


    然而食客哪里愿意买账，依然在座位上表示不满。


    本来愿意花费百文铜钱来吃一套汉堡奶茶套餐的，都是好吃之人。


    尤其是听说今天以后这家店就只有早餐供应汉堡了，且因为早餐的定价问题可能还要减配。


    此刻发现店里有了新品，又是大家都未听过的“竹筒宴”，怎肯轻易放过？


    食客吃完了也不肯走，后面排队的又进不来，瀚海楼内一时间混乱起来。


    但林知夭已经将大部分竹筒饭都打包装入食盒准备送出去了，怎可能再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