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落在赵云霆身上，像在看一出无聊的独角戏。


    “怎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赵总改行了？会算卦？知道我自顾不暇？”


    赵云霆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稳操胜券的从容。


    “算卦不敢当。”他慢条斯理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封锁对方的退路，“只是顾总平时日理万机，大概没有看热搜的习惯吧？”


    热搜？


    这两个字一出，餐桌上几个年轻人的表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林东海和苏晴夫妇对视一眼，满脸茫然。


    他们这个年纪，对网络上的风风雨雨并不敏感。


    但李子逸和齐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摸出了手机。


    【来了来了！大的要来了！赵总终于不装了，直接开大了！】


    【我靠，什么热搜能让赵云霆这么有底气？顾明渊被人拍到和小鲜肉深夜K歌了？】


    【不可能啦，对顾总这种人来说，上社会新闻可比上娱乐新闻严重多了。】


    顾明渊没有动。


    他甚至没去看自己的手机，只是看着赵云霆，眼神里的玩味渐渐褪去，沉淀下一片冷寂的墨色。


    “赵总这么关心我，真是辛苦你了。”


    “顾总客气。”赵云霆微微一笑。


    话音未落，李子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齐晟，压低了声音，但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却足以让半个桌子的人听见：“我操，齐晟你看这个，笑死我了，这傻逼谁啊？”


    齐晟凑过去一看，也瞪大了眼睛。


    手机屏幕上，是一段正在飞速发酵的短视频。


    拍摄地点是路边，设备大概来自交警的执法记录仪。


    镜头晃动得厉害。


    一个穿着花哨、醉醺醺的年轻男人，正指着镜头破口大骂。


    他身后停着一辆骚包的粉色兰博基尼。


    “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啊？”年轻男人的声音尖利嚣张，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酒气和廉价的优越感，“我哥是顾明渊！京圈太子爷顾明渊听说过吗？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他把你这身皮都给扒了！”


    李子逸把手机往桌子中间一推，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顾明渊，唯恐天下不乱。


    “这顾家的家风……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林东海和苏晴夫妇看不清手机，只听见“顾明渊”三个字，又看到李子逸这副态度，脸色更白了，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云霆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


    “顾总家的子弟，确实……活泼了些。”他轻描淡写地补充，“不过这事现在闹得挺大，已经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第一。毕竟牵扯到顾总你的名字，舆论发酵起来，对顾氏的股价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诗瑶没有理会旁边几个男人之间暗流汹涌的眼神官司，她伸出手，姿态自然地从李子逸手里拿过了手机。


    “我看看。”


    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讨论一道菜的味道，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


    李子逸下意识地就把手机递了过去，递完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他想看的是顾明渊的笑话，不是给林诗瑶提供关心顾明渊的素材。


    林诗瑶垂眸看着屏幕，视频里的男人醉得面目狰狞，叫嚣声刺耳又愚蠢。


    她看得很认真，甚至还用手指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清凌凌地看向顾明渊，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


    “这人谁啊？”她问，“你认识？”


    顾明渊甚至没有去看那部手机，他只是看着林诗瑶，仿佛那段足以掀起舆论风暴的视频，还不如她一个眼神来得重要。


    “一个远房表弟，”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他母亲和我母亲那边有点表亲关系。”


    林诗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随即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点不解和嫌弃。


    “那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啊，怎么这么嚣张？”


    顾明渊的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他提醒道，像是在指点一个不用功的学生。


    林诗瑶闻言，又低头看了一眼。


    视频画质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嚣张的男人身上，套着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


    今天外面还有三十度呢，远不到穿羽绒服的程度。


    林诗瑶立刻明白了。


    “这不是现在的视频。”她得出结论。


    “几年前的了。”顾明渊淡淡地补充，“他当时酒驾，被依法拘留，家里早就处理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视频会在今天被翻出来。”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赵云霆。


    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上位者对跳梁小丑的漠然审视。


    赵云霆微笑着喝茶，不动声色。


    “啊……”林诗瑶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把手机还给李子逸，然后看向顾明渊，眼神里充满了“我懂了”的了然和一丝愤愤然。


    “那这是有人存心在搞你。”


    她把手机还给李子逸，眉心微微蹙着，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纯然的困惑与不赞同。


    “用这种几年前的旧事来攻击人，也太不光明正大了吧。”她摇了摇头，“这人也太坏了。”


    刚才还因为拿到“黑料”而幸灾乐祸的李子逸，此刻也愣住了。


    他看看林诗瑶，又看看面色不变的顾明渊，忽然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


    他本来是想看顾明渊出丑，可林诗瑶这么一说，倒显得他跟那个“居心叵测”的人成了一伙的。


    餐桌上最愉悦的人，莫过于顾明渊。


    他眼底那片沉寂的墨色，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星子，瞬间漾开细碎的光。


    他甚至没有去看赵云霆，目光始终胶着在林诗瑶身上，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泄露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看人真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赞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