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作品:《文工团美人认错随军对象

    第15章


    周劲松还没解释。


    赵月如就开口了, “莺莺,老祁就是之前帮你抬棺的那个呀, 也是周同志的战友呢。”


    “我跟你说,他人可好了,我没想到他走之前,竟然还算出来了,这群畜生会上门,特意还报警了。”


    “我看着警报的好。”


    孟莺莺,“老祁?”


    她似乎有了印象, 当时她晕倒之前, 对方就这样扶着她。只是记得对方那一双手,就跟铁钳一样,钳的人动不了。


    只是, 可惜没看清楚他的脸。


    孟莺莺心思微动, 有些难以言说的滋味, “可惜没能当面道谢。”


    “那也没关系。”


    赵月如说, “我瞧着老祁学习雷锋好榜样, 做好事也不留名。”


    说到这里,她还去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孟大伯, “你说是吧?”


    “孟大伯。”


    孟大伯听到这话,顿时哆嗦了下,“警察同志,我没有上门抢房子, 我也没有打砸房子。”


    一看到他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赵月如顿时劈头盖脸,“是你不想打砸房子吗?是我及时开门出来了。”


    “如果我不开门,你就带人拿着斧头,把我家的门给劈开了。”


    赵月如从孟莺莺手里, 要过那一张房契,当场递给了李公安,“公安同志你看,这是我家,赵月如的家,而这些我不认识的人,却要来打砸我的房子,这些人该不该抓?”


    赵月如做了孟莺莺应该做的事情。


    她知道孟莺莺姓孟,就算是她回击回去,这些人也只会说她不讲情面。


    所以,这些事她赵月如来做。


    孟莺莺猛地反应过来,她抬头去看赵月如,赵月如冲着她点点头。旋即,不给孟大伯的机会,直接就指着他手里的斧头,“公安同志,这是物证。”


    李公安凝目,落在孟大伯手里,孟大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斧头给扔了出去。


    “这是我来帮孟莺莺来劈柴的。”


    他转头,冲着孟莺莺露出一抹笑,带着几分谄媚和讨好,“莺莺,你说是吧?”


    “我可是你亲亲大伯啊,你爸走了,我就是你半个父亲了,我担心你没柴火烧,便拿了斧头来上门帮忙劈柴。”


    “是吧?”


    又问了一次。


    孟莺莺不明白,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是吗?”


    她扯了扯嘴角,“大伯,你带着十几号人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劈柴的吗?”


    孟莺莺倏地走到他面前,半蹲着身体就那样俯视着看着他,“你敢对着我爸的遗像说吗?”


    孟家堂屋正中间的墙上,就挂着孟百川的遗像。


    还没过头七。


    孟大伯自然是不敢的,他一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色厉内荏道,“孟莺莺,我是你大伯,有血缘关系的大伯。”


    “你真要送我去公安局?”


    孟莺莺笑了,只是这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是啊,我的亲亲大伯,在我爸还没死的时候,就上门要让我爸把房子留给孟家人,把我嫁给你的养子,好一女多吃,最好是吃个绝户,一次吃个够本。”


    “我爸死了,抬棺上山,你身为我亲大伯,不止不让街坊邻居帮忙,反而还要带头阻拦要挟我,让我把房子让出来为条件,让我嫁给你养子为基础,只有这样你才会给你亲弟弟抬棺。”


    “大伯啊,我的好大伯,你可是我的好大伯。”


    “是吧?”


    “在得知之前帮我的那个靠山没了,转头就带人杀上门来,让我想想。”


    那么乖巧的孟莺莺,此刻,却满脸冰冷,“你上门是想做什么?”


    “抢房子?”


    “抢人?”


    “最好房子抢到,把我这个人也抢到,这样的话,不止我爸留下来的房子是你的,就连我爸养了二十年的闺女也是你家的,多好啊。”


    “既省了彩礼钱,又能有人给你的养子传宗接代。”


    “真是一女多吃啊。”


    她越说,孟大伯脸色越难看,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说,因为说破了,就等于把最后一层遮羞布给扯开了。


    “孟莺莺!”


    他怒喝一声,“你是不是想我名声扫地?”


    在公安面前安静如鸡,瑟瑟发抖的孟大伯。


    在孟莺莺面前却是威武的不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能呼来喝去。


    不过就是仗着孟莺莺是女同志,而是孟家最不值钱的女同志。


    孟莺莺听到这话,她猛地回头,那一双向来清澈的眼睛,此刻却是又尖又利,“我想让你名声扫地?”


    “姓孟的,你搞清楚,你都想让我死了,想毁了我一辈子了。”


    “现在我想让你名声扫地不应该吗?”


    她看着他,目光带着愤怒和仇恨。


    那个乖巧和善单纯的孟莺莺,在这半个月之内,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也感受到了亲人的之间的嘴脸能够有多丑陋。


    孟大伯对上她的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去,“我是你大伯。”


    “你不是。”


    “你不配!”


    孟莺莺冷笑一声,转头走到李公安面前,“公安同志,就是这位人渣,不止想气死我爸,抢走我家的房子,还想把我卖给他的养子。”


    “不过,他没得逞。”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这个房子不是我的,也不是姓孟的,这个房子姓赵,而这些陌生人带着武器,想要砸上门抢房子,不知道他这种人该不该被抓起来?”


    只能说,懂法的人真的是不一样。


    今天但凡是这个房子房契,写的是孟莺莺的名字,她没了父亲,孟大伯又作为她的亲属上门来,做任何事情,一般来说都是被允许范围内的。


    但是,偏偏孟莺莺这一手把房子的归属人给换了。


    那孟大伯就不是来侄女家了,而是对于其他人的家里,破门而入。


    这里面可就是犯罪了。


    所以,李公安直言不讳,“像是他这种私闯民宅,还带着人抢劫,确实是要抓起来,带回公安局核实具体情况。”


    哪怕是孟大伯抢劫未遂,但是他意图已有,并且还上门,最起码也是要关几天的。


    孟大伯一听这话,他顿时被吓的尿裤子了,“同志,我没有。”


    “你不能抓我,我这是到我侄女家,我没有私闯民宅。”


    可惜,现在人证物证全部都证据确凿。


    李公安根本不听他的话,直接就把银手铐给拿了出来,铐在了孟大伯的手上,“不管有没有,你都跟我们走一趟,去录个口供。”


    孟大伯不肯,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企图避开李公安手铐,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孟莺莺。


    孟莺莺从后面拦着了他,她突然问了一句,“你会害怕啊?”


    “我还以为你这种没心没肺没心肝的东西,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呢。”


    拿抬棺上山要挟她,孟莺莺这辈子都想不出来,怎么会有亲人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


    那种孤立无援,那种沉重,孟莺莺不想在来第二次了。


    “莺莺,大伯错了,大伯在也不敢了。”孟大伯到底是害怕了,他开始说软话了,“莺莺,看在我是你爸亲大哥的份上,你在给大伯一次机会吧。”


    孟莺莺吐出两个字,“不行。”


    孟大伯眼见着孟莺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便向旁边的人求助,“娘,你快劝劝莺莺啊。”


    孟奶奶张嘴就要骂。


    孟莺莺看着她,微笑,“你最好是骂的在狠一点。”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房子在过户之前,我的好大伯似乎未经,我和我爸的允许久拿了不少东西出去了。”


    “如果我现在以受害人的身份,去状告他入室偷盗,他会不会被判的更久点?”


    “万一他要是被枪毙了。”


    孟莺莺扯了扯嘴角,“我的好奶奶,你可就无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孟奶奶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死,“你个——”


    丧门星,刚想要骂,但是想到孟莺莺之前威胁她的话,到底是咽了回去。


    “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你大伯?”


    这一切,她算是看出来,都是面前这个死丫头捣鬼。


    从她二儿子的房子被过户出去,在到她大儿子上门抓孟莺莺,结果出来的不是孟莺莺,而是她那个城里朋友。


    在到现在的公安上门,这里面每一件每一桩都是和孟莺莺有关系的。


    孟莺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的好大伯,要气死我爸,想吃我家绝户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他,怎么才能放过我?”


    “你亲儿子出殡抬棺上山的时候,你大儿子上门阻拦,不让你二儿子入土为安,你怎么不问他怎么才能放过我?”


    “你看他从未放过我,也从未放过过我爸。”


    “到头来你却让我放过他,凭什么??”


    孟莺莺是个和善的人,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她的和善一点点被这些人给生吃掉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孟奶奶不说话。


    孟大娘突然开口,“莺莺,那如果是我呢?是我求你呢?”


    孟莺莺突然想到,半个小时的孟大娘,她和墩子突然找到了自己,让她跑。


    让她跑的越远越好。


    那个时候,孟大娘和孟墩子已经知道了,孟大伯要对她发难了,但凡是今天她这里面少一个环节。


    那么现在倒霉的就是她了。


    面的孟大娘的请求,孟莺莺闭了闭眼睛,“大娘,对不起。”


    “一码归一码,你帮我过我记得,但是今天——”她转头指着孟大伯,“他肯定要被抓。”


    她一直在等,等孟大伯真正的触碰到法律底线。


    只是,之前孟大伯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道德的水准上反复蹦跶。


    而这一次带人,拿着斧头上门砸门抢东西,才是真正触犯了法律。


    孟大娘见她说不通,便想跪下。


    孟莺莺一把扶着了她,“大娘,他被抓了不好吗?”


    “平时你也能少被毒打几分。”


    孟大娘怔了下,她回头去看孟大伯,孟氏宗族的人传统,男人便是家里的天,所以男人打骂女人,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孟大娘这辈子被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只是,现在孟莺莺说的这话,却让孟大娘沉默了几分。


    “现在你几个孩子也大了,既然孩子大了,还要他做什么?”


    “是图他老,还是图他不做饭不洗澡?再不济图他三天一顿打?”


    孟大娘震了下。


    旁边的孟大伯听不下去了,他怒喝了一声,“孟莺莺,你要做什么?”


    孟莺莺走到他面前,轻描淡写,“我在把你做的事情又重复的说了一遍啊。”


    “就这么简单。”


    “大伯啊,你怎么接受不了啊?”


    她的家散了,孟大伯凭啥做了恶性人的事后,还能回去当大爷。


    孟莺莺不接受。


    孟大伯生怕自家婆娘听进去了孟莺莺的话,他当即转头呵斥对方,“玉兰,你不要听孟莺莺胡说。”


    孟大娘不说话,好一会,她才看着孟大伯的眼睛,带着几分期盼,“你能不打我了吗?”


    张玉兰嫁给孟大伯一辈子,也被打了一辈子。


    饭菜做迟了,要打一顿。


    衣服没洗干净要打一顿。


    孩子要是生病了,受伤了,摔跤了,那也要挨打。


    要是没伺候好婆婆,那更是要往死里打。


    孟大娘记不起自己这辈子,挨了多少次打,她只知道她想拿这次对方的困境,来换,换她不挨打。


    只要孟大伯不在打她,她还能继续把这个日子过下去。


    哪怕是为了孩子。


    但是没有。


    孟大伯盯着她好一会,接着冷笑一声,“这天底下哪有女人不挨打的?”


    “张玉兰,我看你是被孟莺莺给挑唆糊涂了。”


    张玉兰听到这话,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没了,眼里的亮光也跟着慢慢黯淡下去,她闭了闭眼,在睁开眼时,已经做了决定,“莺莺,把他抓走吧。”


    她现在不会再为对方求一次情。


    这是夫权社会下的第一次反抗。


    那个逆来顺受的女人,结婚近三十年来第一次的反抗。


    孟大伯一惊,他没想到那个向来听他的话的妻子,竟然敢反抗他。


    他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张玉兰,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养了你一辈子,你个废物,没了我这个男人在家里当顶梁柱,你是不是打算被人欺负死?”


    张玉兰不为所动。


    孟大伯这次是真慌了,只是他作为男人,作为一家之主,从不知道低头为何物。


    于是,他半威胁道,“你就是不考虑我,也得考虑几个孩子的婚嫁。”


    孟墩子突然说,“我给娘养老。”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孟墩子其实是这次博弈过程中的获利者。


    毕竟。


    按照孟大伯的计划,房子归亲儿子孟玉柱所有,但是孟莺莺却是归孟墩子所有的。


    但是谁都没去问过孟墩子的意见,他愿不愿意去娶孟莺莺。


    直到孟大伯带人打算打上门去,直接抢了孟百川给留下来的房子,让孟莺莺嫁给他的时候。


    孟墩子才开始第一次反抗。


    他要去告诉孟莺莺要逃走。


    而这是第二次,在孟氏宗族这种强大的观念下,这是他的二次反抗。


    “如果。”孟墩子抬头看向孟大伯,“如果玉柱他们不养娘,我来养。”


    他本身就是被捡来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孟大娘,他早都被孟大伯送走几十次了。


    “我可以带她走,我们离开孟家单独住。”


    “她养我小,我养她老。”


    这话一落,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玉兰在也没忍住了,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墩子。”


    反抗孟大伯的第一人是孟莺莺。


    第二个是张玉兰。


    第三个是墩子。


    而当他们开了个头后,孟大伯家另外三个闺女,也都跟着开口了,“我也跟着娘走。”


    孟家的闺女不值钱。


    唯一一个金贵值钱的是孟莺莺。


    她们没有勇气像是孟莺莺这样反抗,但是却能够在孟莺莺反抗之后,她们也都站出来。


    为往日的不公和不平,争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第三次对父权的反抗。


    那个不值钱的女娃,也都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当孟大伯瞧着一家子,除了孟玉柱之外,所有人都要离开他,背叛他的时候。


    这比公安要抓他还让他发疯。


    “你们是不是疯了?”


    “孟莺莺自己家破人亡,她就盼着我们家也出事,你们还真要如了他的意啊??”


    孟家三个闺女不说话。


    孟墩子护着他们在身后,喃喃道,“爹,我不想娶了莺莺,因为她是我妹妹。”


    “娘不想继续挨打。”


    “三个妹妹不想被你这样卖了换彩礼。”


    “我们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些和莺莺都没有关系。”


    “真正有关系的人是你。”


    “是你。”孟墩子这个隐形人,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是你当父不慈,为人不义,对妻不仁,这才会落到众叛亲离的结果。”


    这话一落,孟大伯倏地睁大了几分,怒喝一声,“孟墩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养你,还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了?”


    孟墩子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因为,孟大伯戳到了孟墩子的脊梁骨,那个懦弱又自卑的年轻人,被这养恩给压的脊梁骨都抬不起来。


    “你没养他。”


    张玉兰站了出来,她一字一顿,“是我养大的墩子。”


    “你不给他粮食吃,是我从我口中省下来的粮食,一口一口喂大的他。”


    孟大伯一看她这样,顿时骂道,“反了,反了。”


    “你们都反了。”


    孟莺莺听的头疼,转头找了一个臭袜子,直接塞到了他嘴里,她冲着李公安说,“带走吧。”


    “好吵。”


    吵的脑瓜子疼。


    谁都没想到,孟大伯还没开始输出呢,就这样结束了。


    他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眼看着领头人都被抓走了,而被孟大伯带来的其他人,也都蔫蔫的站在后面,不敢吱声。


    他们在怎么在孟家屯厉害,但是那也只是在自己人面前,当看着穿着制服的公安,拿着一双银手铐的时候。


    他们便慌了神。


    孟莺莺冷眼看着他们,他们甚至不敢和孟莺莺对视,“莺莺啊,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真的,是孟老大逼迫我们,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他就把我们从孟氏宗族给除名了。”


    孟莺莺扯了扯嘴角,没说信还是不信。大家见她不说话,纷纷回去拿东西过来赔礼道歉。


    一把小青菜。


    三个鸡蛋。


    一个葫芦。


    基本上都是家常的东西,孟莺莺没要,要他们带走,他们却不肯,“莺莺,对不起。”


    “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孟氏宗族孟大伯是中流砥柱,更是一言堂的领导人,他们只要想在孟家屯待下去,便没办法拒绝孟大伯。


    “莺莺,东西你别要了。”是孟三叔,他开口了,“让他们去大队部,帮你开一张出行证明。”


    他是知道的,自家这个侄女要去黑省投奔那个娃娃亲对象。


    孟莺莺也是这会才想起来,这个时代出行竟然还要出行证明,尤其是她这种跨省离开的。


    “出行证明我可以让我三叔帮你开。”


    是之前收了孟莺莺和孟三叔钱,却没能帮忙抬棺的邻居。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三叔在大队部当队长,当然前提是你有正当出行的理由。”


    孟莺莺看了他好一会说,“那麻烦你了。”


    对方摇头,“我现在带你过去。”


    孟莺莺要跟着他离开,孟墩子突然喊住了她,孟莺莺停下来,孟墩子小声道,“莺莺,对不起。”


    他们这些人似乎都欠她一声对不起。


    孟莺莺默了片刻,她说不出来没关系。只是冲着孟墩子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看到她去了大队部。


    孟墩子便冲着孟大娘说,“娘,你跟我走吧,村东头有个五保户的房子,现在没人住了,我们收拾收拾还是能住进去的。”


    孟大娘摇头,“不去。”


    那个向来逆来顺受的人,此刻倒是多了几分主见,“他只要一天没回来,我们就一天不搬走。”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孟玉柱,“玉柱,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孟玉柱不说话。


    或者说,他从头到尾就只是拦着了孟墩子,要出去给孟莺莺帮忙抬棺。


    孟玉柱好半晌才说,“娘,我觉得这样对爹来说太残忍了。”


    父亲被抓,他们这一家人就开始要想办法,把父亲给剔除出去了。或者说是,单独出去另起灶台了。


    孟大娘突然问了一句,“以前我被你爹打那么多次,你不觉得残忍吗?”


    孟玉柱又沉默了。


    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私心里面是不希望孟莺莺离开的,他希望孟墩子娶了孟莺莺,明面上是他娶了孟莺莺,但是背地里面孟莺莺的那套房子,其实是留给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但是从孟莺莺反抗的那一刻开始,从孟墩子和孟大娘倒戈,似乎一切都不随着他们既定的计划行走了。


    这让孟玉柱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但是大局已定,他怎么想反抗也是没有作用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娘,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或许没了孟莺莺,他才好把心里的那些杂念都往外一股脑的倒出来。


    “如果爹真的成功了,到时候不止我和墩子能住进大房子,就是您也可以。”


    他不明白,他娘为什么会反对?


    明明,他娘和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他爹真从孟莺莺的手里,撕下来一块肉,他娘也会得利。


    孟大娘似乎不意外自己的亲儿子能说出这种话。


    “如果你爸死了,你的二叔带人来我们家房子,你同意吗?”


    孟玉柱下意识道,“那怎么可能?”


    “我爸留给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要给二叔?”


    这话一落,不用孟大娘说什么,孟玉柱自己就是一僵。


    孟大娘喃喃道,“看,这就是区别,墩子都从未惦记过你二叔家的任何东西。”


    “当年,芬芳和我说过一句话,说我不该把你太娇惯了,我还不信。”


    “如今,我算是信了。”


    宋芬芳这人眼睛毒辣啊。


    她来的轻巧,走的也轻巧。


    甚至,随手挑了一个男人,都是孟家最好的男人。


    而她用了四十年都没看清楚。


    说完这话,孟大娘根本不去管孟玉柱是什么反应,便朝着孟墩子说,“走了,回去收下下东西,把鸡蛋都收拾出来,给莺莺带走。”


    孟莺莺要离来孟家屯。


    以后也可能不会在回来了。


    趁着她走之前,她在去尽一份心意。不,那不是心意,而是愧疚,也是弥补。


    “她离开了,这房子怎么办?”


    孟玉柱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是孟莺莺嫡亲的堂哥。


    孟大娘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和你爹想的一样,觉得这你二叔留下的房子,应该是你的,而不是孟莺莺的对吗?”


    这话一落,仿佛把孟玉柱最为隐秘的心思给揭穿了。


    到底是年轻,藏不住心思,还有些难堪,便把头给低了下去,好半晌才说,“奶奶说了,二叔没有儿子,他挣下来的东西本来就是给我们这些堂兄弟的留的。”


    甚至,他爸也是这样做的。


    孟大娘看了他好一会,半晌才说,“不愧是孟家人。”


    “整个孟家除了你二叔一个另类,其他的——”她扯了扯嘴角,“都挺不是人的。”


    只是,可惜了,当年宋芬芳提点她的时候,她还觉得对方在挑拨离间,不是个能过日子,能吃苦的好女人。


    而她吃苦三十年,直到这一刻才看明白自己的枕边人,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有血缘关系的侄女,都能赶尽杀绝。


    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对她好?


    她老了病了,能得对方端的一碗水?


    想到这里,孟大娘淡淡道,“那是孟莺莺的房子,她就是扔了砸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这话,徒留孟玉柱脸色僵硬的待在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孟莺莺去了大队部,经过之前那一场闹,整个孟家屯的人都知道了,孟莺莺报警把想要吃绝户的孟大伯给抓了起来。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以至于那个他们对待孟莺莺,也郑重了几分,谁让她不是好欺负的呢?


    “你办出行证明和介绍信是为了做什么?”


    孟莺莺拿出信物,“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给我在黑省驻队定过一门娃娃亲对象。”


    “随军?”


    “对。”


    对方二话不说,就给孟莺莺开了出行证明,当拿到出行证明后,孟莺莺看了好一会。


    她攥紧了几分,因为她知道这一张薄薄的出行证明,关乎着她的前途和未来。


    等孟莺莺回到家后。


    家里的人基本都散了,周劲松也离开了。只剩下赵月如和孟三叔了,看到孟莺莺回来,赵月如顿时上前迎接她,“莺莺。”


    “怎么样?可还顺利?”


    孟莺莺去大队部办理出行证明的时候,她是守家的,没跟着一起去。


    孟莺莺点头,“挺顺利。”


    她语气有些复杂,低声道,“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我在家闹了一次,连带着去大队部之后,那些干事对我都很客气。”


    “办事一点都没有拖沓。”


    而之前不是这样的。


    人善被人欺,这一句话是孟莺莺才感悟到的。


    “那就行。”赵月如说,“什么时候走?”


    孟莺莺默了默,“越快越好了。”


    “可能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孟家屯她是不能再待了。


    赵月如若有所思,“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见孟莺莺有些不解,赵月如说,“我爸妈已经催了我两三次了,但是我不放心你,就一直没走,既然你这边出行证明也开了,你就和我一起回家吧。”


    她目光真挚,热情邀请,“从我家去火车站也会方便一些,免得你从屯子里面走,要起的太早了,不一定能赶得上火车。”


    孟莺莺喉咙滚了滚,她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上前抱着赵月如,声音嘶哑,“月如,谢谢你。”


    “谢什么。”


    赵月如,“你忘记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只是有些难过,“莺莺,如果你去走了,将来我们很难再见面了。”


    孟莺莺笃定地说道,“不会。”


    她柔声道,“你等我过去站稳脚跟,到时候我接你过来玩啊。”


    看着她们说话,孟三叔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一直等她们说完了。


    孟三叔才问,“你若是走了,这房子打算怎么办?”


    虽然房子的房契已经过户出去了,但是房子还是在这里的。


    孟莺莺早都做好了打算,“三叔,房子现在明面上已经是月如的了,所以,只需要麻烦你搬进来住就好了。”


    “你帮忙照着屋子,不要让孟家其他人住进来就行。”


    孟三叔却不赞同这个做法,他拒绝的干脆,“你走后,我把这房子锁起来吧,我还住我的房子,就每个月进来一次,把卫生打扫打扫。”


    他顿了下,“等将来你若是结婚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也能有个家可以落脚。”


    孟莺莺嗓子有些涩然,她柔声喊了一声,“三叔。”


    “我答应了你爸要照顾你。”孟三叔有些怅惘,“可是我没把你照顾好啊。”


    “既然如此,你不在屯子了,我自然要把这房子看好的。”


    “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这房子就不会被孟家屯的其他人染指。”


    孟三叔是个混不吝,屯子里面不少人都顾忌着他。


    孟莺莺抿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冲着孟三叔鞠躬,扎扎实实的那种鞠躬,把整个人都给弯了下去。


    孟三叔也受了她的鞠躬。


    “收拾了东西,早点走吧。”


    她越走早,就越安全。


    孟莺莺点头,转头就去收拾包袱,这是远行行路不便,她便只收了重要的东西。


    她爸留下来的存折,娃娃亲的信物怀表,出行的证明,一包她爸之前买的奶糖。


    和一张父女的合照。


    收拾到奶糖和合照的时候,孟莺莺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抬手细细地摩挲着那张巴掌大的一寸照片,上面的孟百川还年轻,也没有病痛,带着笑容看着镜头。


    她的脸色不太好,好像有些臭臭的,靠在孟百川的肩头。


    “爸。”


    孟莺莺无声地喊了一声。


    人走东西还在,那种记忆会如同回南天一样,不会倾盆大雨,但会淅淅沥沥全身都是。


    遮不住的潮湿和藏不住的回忆。


    孟莺莺有些难受,她想起来孟百川说想他了,就吃一颗糖。


    她剥开了糖纸,就那样咬了一颗。


    明明是甜滋滋的糖,但是入了口,却满满都是苦涩。


    她有些想她爸了。


    深夜,孟莺莺和赵月如离开的时候,到底是惊动了孟大娘,孟大娘把准备好的鸡蛋,给孟莺莺拿了过来。


    孟莺莺没要,“大娘,你们自己留着。”


    “我出门带着不方便。”


    一句话便拒绝了,孟大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只是喃喃道,“莺莺,你保重。”


    孟莺莺没有回头,对于她来说,整个孟家的人,除了孟百川和孟三叔,都不算是好人。


    哪怕是孟大娘也是。


    她离开的干脆,走的决绝,也绝不回头。


    等孟莺莺和赵月如赶到赵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两个女同志就那样骑着自行车,你载我,我载你,这样交换着走了一路。


    孟莺莺得庆幸,原身是会骑车的,不然她和赵月如两人换着骑车,宛若抓瞎一样。


    等到了赵家的时候。


    赵家还是灯火通明的。


    这不科学。


    赵月如也有了不好的猜测,当即从自行车后面跳了下来,人还没进去,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爸,妈?”


    孟莺莺把车子停在赵家的院子里面,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


    转眼就瞧着偌大的赵家,打包了十几个纸箱子,每一个纸箱子都被封口了。


    赵月如看到这一幕,她脸色都跟着白了去,“这是怎么了?”


    其实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却不想往哪里猜测。


    “你怎么回来了?”


    赵母看到她这样,当即要推着她出去,“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不要回来了。”


    前面两次她是催着女儿回来,但是等到第三次,她已经不乐意自家闺女在回来了。


    家里是个是非窝,与其回来还不如在孟家屯安全一些。


    赵月如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一寸寸白了下去,“妈,家里出事了?”


    赵父低着头抽烟不说话。


    赵月如进去找王婶和司机,也不见他们踪影。


    孟莺莺看着不安的赵月如,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先了解清楚,如果真出事了,你们实在不行就去我家躲一躲。”


    这话一落,赵父和赵母都跟着看了过来。


    孟莺莺面不改色的交代出来,“我父亲没了,我在孟家屯也待不下去了,今儿的随着月如一起进城,打算买了明儿一早的火车票去黑省了。”


    “叔叔阿姨。”


    孟莺莺的语气多了几分真挚,因为这是她和赵月如之间患难见真情,才走出来的交情。


    她也说的直白,“我家在乡下有房子,要是信得过我,就和月如一起住过去。”


    赵父听到这话,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闺女那么怕黑的一个人,会连夜奔走三十里路,就是为了去陪着孟莺莺走最难的一程。


    如今赵家倒台,成分不好,又被化为资本家,就是亲人都恨不得和他们划清关系。


    但是面前的一个小姑娘,却愿意帮他们一把。


    赵父心里感激,“莺莺啊,我和你阿姨谢谢你,但是我们不能去。”


    “我们去了,月如也保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安排和盘托出,“既然你能收留月如,那就让月如暂时先落脚在你家。”


    赵月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呢?”


    赵父不想说,但是赵月如却逼问,他不得不说,“我和你妈躲不开的,身上的成分已经定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逃不掉。”


    “我们就按照组织上给的处罚,该流放到哪里,就流放到哪里。”


    “但是你不一样。”


    赵父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月如,如今莺莺愿意收留你,你要抓紧这个机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同志也住在孟家屯,你离他近点,想办法和他结婚,离开湘市。”


    远走高飞之后,没有人会知道她还是不是资本家小姐。


    赵月如赌气,扭开脸,“我不要。”


    旁边的孟莺莺却拉着她,神色郑重,“月如,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好了,叔叔阿姨才能好。”


    “他们要是被下放了,你要是能好好的,你也能给他们寄东西,去看望他们,但是——”


    她语气重了几分,“如果你和他们一起过去了,那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赵月如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她心里就是过意不去啊。


    “月如。”孟莺莺怅惘道,“人在就还有希望啊,你还有爸爸妈妈在,你好他们才能好。”


    “你不像是我,我就算是好了,我爸也不会再回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把固执的赵月如给劝动了。


    “那我住在莺莺家。”她吸了吸鼻子,“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办法拿下周劲松。”


    她其实和周劲松的关系,已经比之前好了。


    只是这段时间,她忙着莺莺的事情,又急着回家,所以这才把周劲松给搁在一边了。


    这话说的,跟要英勇就义了一样。


    孟莺莺没忍住笑了笑,“我瞧着周同志一表人才,人品也好,你拿下他,月如,你不吃亏。”


    这是实话。


    听着她们这样讨论,赵母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怎么了这是?”


    孟莺莺把周劲松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母听完,她感慨道,“这还真是一条好汉子,确实值得我们把月如托付给他。”


    赵月如有些脸红,“还不知道以后呢,先接触了在说,要是合适的话我就先领证,不合适……”她哼了一声,“我就在去挑其他男人。”


    “真是不害臊。”


    赵母点了下她鼻子。


    这么一闹,家里之前那些阴霾都跟着散了去。


    “晚上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赵母说,“你送莺莺上了火车,在回孟家屯去。”


    说到这里,赵母带着几分感谢,“莺莺啊,那我们家月如就还要在你家多叨扰一段时间。”


    孟莺莺摇头,眼睛大大,下巴尖尖,“这有什么打扰的,我很高兴我也能帮得上月如。”


    就像是之前月如能帮上她一样。


    看到她瘦了一大圈的样子,赵母有些心疼,“你这孩子这次肯定受罪了。”


    上次看她的时候,还是珠圆玉润,一脸福相。


    这次瞧着人都瘦了一大圈了,脸小,脖子细,连带着身段也是,整个人都缩水了一大圈。


    孟莺莺摸了摸腰间的肉,她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晚上,孟莺莺其实没怎么休息,要和赵月如分别了,闺蜜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说到最后。


    孟莺莺说,“月如,你住进去后,记得和我三叔经常走动。”


    “我三叔这人嘴毒心软,在加上他有武力在身,你一个姑娘家住进孟家屯,多少有人看顾点。”


    “当然,我三叔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周劲松。”


    她记起来这个名字了。


    周劲松的未来会很好,他可算是大佬了,这样的人现在瞎了,只是他的低谷期而已,等他将来起来了。


    那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当然,他护着赵月如是绰绰有余的,前提是月如能够抓住他。


    “实在不行,你就舍了我三叔,直接去找周劲松求助。”


    “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自然就日久生情。”


    赵月如一点点记下来,她往孟莺莺的被子里面钻了几分,抱着她胳膊,轻声问,“莺莺,你把我都安排好了。”


    “那你呢?”


    孟莺莺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赵家的房子真的很好看,连带着天花板都是雕花的。


    她不想让赵月如担心,便捏了捏她的脸,抿着唇笑了笑,“我啊,去投奔娃娃亲对象啊。”


    ——不,她要去奔她的前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