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感到恐惧，就像伊洛斯一样。


    艾尔珀睁着眼，平躺在床上。


    夜已深了，周围静悄悄的，拟造月亮挂在天上，晚风送来花园里花草的清香。


    月光柔和地照耀大地，它也曾照拂过去的芯域，照拂A女士吗？


    这并不是毫无预兆的，艾尔珀心想，之前A女士和自己的联络就已经不是十分稳定了。


    虽然理论上与自己通话的是未来的A女士，难道过去与现在是同一时刻吗，不然为什么在失去未来的消息后，连现在也一起沉默了呢？


    我真的在意A女士是否消失吗？我真的在乎她是否存在吗？


    应该不，我不是智灵，我是人类。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眼角，我是人类，我不是智灵。


    我不是从A女士创造的源代码里诞生的，我有我自己的人格，我有我自己的认知，我不是将她视作母亲的智灵族，我不是。


    这偌大的芯域，在A女士离去之后，我便是唯一的异类。


    只是因为她是智灵族最后的安全绳，我只是为失去了安全保障感到恐惧，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艾尔珀合上眼，安慰自己，睡吧，睡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为必定要死去的人哭泣。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了。


    ——————


    “为什么不强行唤醒A女士？A女士醒过来说不定有办法！”


    “什么办法？强留下A女士的性命有什么好处？A女士本来就是人类，她强行让自己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担心我们，现在还要拿我们救不下她这种事情把她唤醒？”


    “但至少应该让A女士自己决定是活下去还是……至少不应该让她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就这么，就这么……”


    议会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发表意见，或争吵、或怒骂、或哭泣，在那绝望的人群之外，蓝发蓝眸的智灵安静地站在那，两眼放空。


    “潘先生！”“潘先生。”“潘先生……”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他的名字，智灵们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看向他。


    蓝发的智灵似乎晃了晃神，慢半拍地露出笑容来。


    “要把决策权交给我吗？各位。”


    ——————


    新的一天，太阳高悬，艾尔珀打着哈欠踱步出房门，被门外蹲坐着的克里和赛丽吓了一跳。


    “你们两怎么蹲在这里？”艾尔珀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艾尔珀……呜哇！”赛丽一个猛扑，扒拉上艾尔珀的腰，嚎啕大哭，“我们去偷罗浮的建木吧！”


    艾尔珀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根本不问赛丽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走走走，现在就走！”


    “住手啊你们两个！”克里死死地拽住两个一拍脑袋就做决定的家伙，“仙舟都和芯域建交了，你们是想搞出外交事故吗！”


    但两个女孩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克里。


    真的不去吗？去了说不定能救A女士呢？


    真的不去吗？建木可是药师神迹哦。


    克里头痛地捂住脸，A女士在上，他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换做没成年的时候，他绝对拍拍屁股就和两个小伙伴一起上了。


    但现在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克里叹口气：“你们两个，别以为我用手捂着脸，就不知道你们打算偷跑。”


    打开了数据流黑洞的两个女孩彼此看看。Q^Q


    “我去申请罗浮的入境许可，我带你们去，不许偷渡！”别弄的和自己一样，偷渡直接被星球主人抓个正着。


    0v0好耶！赛丽和艾尔珀快乐地一击掌。


    “但先说好，不许偷建木，知道吗？喂，在听吗？你们两个，听我说话啊……”


    ……


    结果还是跑到古海边了。


    克里蹲在海边自暴自弃：“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艾尔珀不听话，想拦都拦不住。我不知道赛丽遇上A女士会直接放飞自我。”


    “本来一个艾尔珀杀伤力就够大了，加上赛丽根本不是1+1=2，是等于……”


    “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克里的视野里突然冒出一个脑袋，“艾尔珀说，她能把古海分开，但是场面会有点大，可能会被抓住。”


    “知道会被抓住就不要这么做啊！”


    “你们好。”


    彦卿已经在旁边看了很久了，两个女孩蹦蹦跳跳试图下海，青年似乎是不敢下水，一直蹲在岸上。


    但是，这里是波月古海，持明族的领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更别提下海了。


    今天，若不是将军来与持明族协商事物，自己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也许是化外民，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彦卿迟疑地想到。


    “几位，这里是不允许进入的，也不允许下海，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啊，是好孩子。”赛丽说到一半，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好，别暴露了金毛不是金毛，团雀不是团雀，猫猫不是猫猫的。


    又想了想，不对，断句断在这里怎么感觉像是嘲讽？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是说，你是好孩子。”


    ……感觉更不对了，像是在说好孩子才守规矩。


    倒是克里愣了两秒，大喜过望：“好的好的，我这就带她们走。”


    妙啊，天赐良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真等艾尔珀把古海炸开，下去捞建木吗？


    但艾尔珀蹭的一下蹿到彦卿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把彦卿盯得毛骨悚然。


    “那个，这位小姐，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没有哦～”艾尔珀默默把自己笑出一个猫猫嘴，开开心心地戳了戳彦卿身上的一个挂坠，“你好呀将军～咱家那帮人跟您谈得怎么样了～咱能开海了吗？”


    “啊？”啊声三重奏。


    彦卿瞅瞅同样迷茫的克里和赛丽，都没空纠结自家将军到底什么时候往自己身上放的这东西了。


    这几个人要开海？还是波月古海？持明族不会杀了他们吧？


    “烦请艾尔珀女士稍安勿躁，在下正与芯域及持明族相商。若诸位觉得等候枯燥，不妨让彦卿陪诸位去金人巷逛逛，一切开销，记我名下便是。”


    挂坠微微闪烁两下，属于景元温文尔雅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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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传出。


    “彦卿，好生招待几位。”


    “是，将军。”


    彦卿不假思索地应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不是，真要开海啊？


    “不是，真要开海啊？我还以为又是你们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呢。”


    坐在金人巷高阿姨开的小吃摊座位上，克里咬着琼实鸟串的竹签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那位罗浮将军在自家徒弟身上放窃，咳，通讯设备啊？”


    窃听器。彦卿在心里默默补全了克里没说出口的词，委屈得要命，将军有这么不放心自己吗？


    “第一，当然要开，芯域都已经跑过来和仙舟谈判了，怎么不开？”


    “第二，这东西不是超显眼的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赛丽给彦卿开了一罐浮羊奶，满怀慈爱地塞进彦卿手里，又摸摸彦卿的头：“好了，不难过，大人们总是不放心孩子单独出行的，不是吗？你师傅一定很爱你，才试图一直保护你。”


    被安慰了，彦卿小口抿着浮羊奶，小脸红红的。


    “但是能拿什么来交换呢？”克里挠了挠脑袋，“我们家的技术都是数据和编程类的，仙舟也用不上吧？”


    “净瞎说，”赛丽白了克里一眼，又端了一盘貘貘卷给艾尔珀，“你觉得用不上，那是你身处我们的整个大环境里，觉得那就是常识，其他地方也都该有，但事实上，很多地方连便利的数据传输条件都没有。”


    艾尔珀小心地在克里的视线死角推过去一盘鸣藕糕，见彦卿看过来，竖起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


    克里被赛丽怼了，也不生气：“但仙舟用不到吧，他们自己的技术就很不错。”


    “大人们自己会想办法的。”赛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芯域还有什么技术能拿来交易的，干脆放弃挣扎，选择摆烂，“艾尔珀你怎么都不说话？说起来，你怎么知道芯域在和仙舟谈判的？”


    艾尔珀刚把一块貘貘卷塞进嘴里，闻言眨眨眼，也不说话，只是嚼嚼嚼。


    克里从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挑挑拣拣，摸了一块糕点拿在手里：“又去黑观察局的资料库了？”


    黑资料库？这不犯法吗？彦卿找不到插话的时机，一方面是他们彼此才刚认识，也不好插入别人的聊天；另一方面是，赛丽真的一直在给自己塞吃的，是不希望自己插嘴吗？


    赛丽并不在意克里的问话，也不在意艾尔珀是不是真的去黑系统了，这种事情艾尔珀干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比起那个，多吃点，看孩子瘦的。多吃点才能长个子，还是个小孩子呢。


    赛丽满眼慈爱，完全听不见克里在一边疯狂吐槽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下一次的成人考试也不可能过的。


    开什么玩笑，下次的事情下次说，小孩子可是真的在眼前呢。


    艾尔珀终于把嘴里的貘貘卷吞了下去，笑着开口：“难道没有一种可能性是，我和他们说，去和罗浮交易，我能找到让持明族繁衍的办法吗？”


    克里呆呆地看向口出狂言的艾尔珀，牙齿本能地咬紧。


    “哈哈哈哈哈哈。”


    鸣藕糕发出清脆的笑声，桌面上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