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维持全日本境内结界的守护神，天元长久以来受到咒术界无上的尊崇。她的居所名为薨星宫，想要见到她，就必须抵达那里。


    薨星宫隐藏在结界之后，结界设有一百多道不断变换的大门，却只有一条能通往终点。可以说，未受天元邀请之人，几乎不可能主动见到她。


    不过，这对川岛纯菜与五条悟而言，并不算什么难题。


    五条悟的六眼能看穿咒力流动，只要沿着残秽顺藤摸瓜，自然能找到通往天元所在之路。


    一个月黑风高的凌晨，两道人影悄然溜出宿舍，无声无息地朝着薨星宫方向前进。


    二人的路线干脆利落，毫无拖沓，显然事先做足了准备。


    没过多久，他们便顺利穿过大门。


    走过熟悉的升降机、隧道，宏伟的薨星宫正殿再次出现在……


    薨星宫呢？


    原本恢宏肃然的建筑物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纯白，整个世界仿佛被擦除干净后的白色画布。


    “……？”


    从隧道走出的川岛纯菜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咒术师，她的知识储备里没有对于这种现象的解释，只好将目光投向本地人五条悟。


    接收到她视线的五条悟一脸正经地托着下巴：“啊……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天元大人拒绝见我们吧？”


    “为什么？”川岛纯菜一头雾水。


    “谁知道，说不定是在摆架子？这些大人物的脑回路总是比较奇怪。”


    他环顾四周，除了空白一无所有，于是摊了摊手：“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进入最后的特殊结界，见到天元。现在怎么办？回去再想办法？”


    “那可不行。”


    川岛纯菜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特意选择连咒术师都极少保持清醒的凌晨来到这里，可不能就这样一无所获地打道回府。


    她想了想：“我们来是有正事要做，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不过，天元大人号称全知全能，应该已经得知我们的来意了吧？明知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却还是拒绝见面……难道她和那个脑子是一伙的？”


    五条悟：嗯？


    川岛纯菜的推理还在继续：“这么一想不是没可能啊，既然有着全知全能的称号，怎么想也不该对那个脑子的行动一无所知吧？所以就是在故意放任吗？啊，原来那家伙的内应是天元大人，难怪可以毫无阻碍地潜伏在咒术界高层。”


    “如果是敌人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变得晦暗，“悟，你的茈，能把这里炸平吗？”


    五条悟：嗯？？？


    思路跳跃得太快了吧？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生平头一次，他有了一种跟不上事态发展的迷茫感。


    “你认真的？”


    他瞪大眼睛去观察川岛纯菜的表情，但无论怎么看，对方的眼中都只有冰冷的决意。


    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后，他也跟着思索起可行性，炸平这里倒不是难事，只是一旦控制不好力度，有可能会伤到天元，不过纯菜拥有反转术式，应该没什么问题？


    “……给人定罪之前，好歹也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空荡荡的四周，响起一个沙哑女声。


    “多年不见，一向秉持温和中立的川岛家，又出现了这么激进的后裔吗？”


    伴随着这声疑问落下，一只身穿和服、双手抱胸的四眼大拇指突兀地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对于大拇指那异于常人的外形，川岛纯菜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而是收起刚才肃杀的神色，转头笑眯眯对五条悟说道：“看，天元大人这不就愿意见我们了吗？”


    ……所以刚才是纯栽赃啊？


    顾不上吐槽，五条悟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天元那四眼拇指的造型吸引过去：“天元大人？你目前的状态？”


    川岛纯菜的思绪也被他这句话打乱，若有所觉地看向天元：什么意思？天元身上发生了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变化？


    这是她与天元的第一次见面，她还以为对方生来就这副造型呢，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对于自己的异样被人一眼看穿这件事，天元并不意外，毕竟撇去对方生来拥有的六眼不谈，自己眼下这副尊容，跟上次见面也相差甚远。


    因此，她只是微微叹息，看向川岛纯菜：“现在你如愿见到我了，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川岛纯菜的眼神牢牢锁定在她身上，不答反问：“我以为，以您的能力，应该早就明白我的来意了？”


    听着她的问题，天元笑了两声，才说道：“所谓全知全能，不过是外界给予的虚名罢了，我连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都无法断定，又怎么谈得上全知全能呢。”


    她的话大有深意，在川岛纯菜理清楚其中关窍之前，五条悟先开口道：“也就是说，是你自己选择变成这副比起术师、更像是咒灵的模样吗？”


    “……”被他揪住话中的漏洞，天元噎了一下，最终默认道：“所以，这就是我尽力避免与你产生接触的缘由啊。”


    五条悟这才恍然大悟：“搞半天，你是在拒绝见我？”


    天元不语，只是微笑。


    “但是你还是现身了。”川岛纯菜指出。


    天元那张拇指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当你们闯入结界，我就意识到，有些事已经瞒不住了，既然瞒不住，不如坦诚相见。”


    决定坦诚相见，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中间的时间差难免令人玩味。


    五条悟突然笑了：“所以刚才纯菜说炸平这里，你是真的有点慌了吧？”


    天元沉默了两秒，合理怀疑这小子就是在报复自己拒绝见他的事。


    她转向川岛纯菜：“……川岛家的小丫头，你刚才是在虚张声势吧？”


    “大部分是。”川岛纯菜诚实道，“不过如果天元大人你真的变成了敌人，我会那么做的。”


    天元：“……”


    她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良久才轻叹一声：“你和你的祖先一点也不一样。”


    川岛纯菜：“哦？”


    天元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这些就说来话长了。”


    短短几句交谈，已透出大量未曾设想的信息。川岛纯菜也不急着走了，直接席地而坐，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我们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从头说起，就从那只奇怪的脑子开始怎么样？”


    虽说是个上千岁的老前辈，天元却毫无老古董的死板、迂腐，反而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独处被憋疯了，面对川岛纯菜的要求，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可以，那孩子的名字是羂索……”


    伴随着她的讲述，川岛纯菜搜集到的信息碎片被一点点串了起来。


    总结而言，大概就是千年之前，名为羂索的术师横空出世，此人志向远大，意图创造出一种超越人类、术师、咒灵界限的全新生物，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


    先是从自己下手，将自己制造成仅剩一只大脑的形态，依靠夺舍他人获取长生，解决了时间不够用的问题。


    随后，由于实现目标需要全人类与天元同化，而想要掌控天元，就不得不克服两个困难，一是护卫天元安危的六眼，二是天元的强制同化对象星浆体。


    为此他先后除掉两代六眼，甚至连刚出生的幼儿都不放过，最后发现无论怎么杀，六眼还会再次出现，这才放弃了原本的计划，转而选择能够封印对方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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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铲除阻碍的同时，他也没落下自己的研究工作。化身加茂宪伦后，他尝试着将人类的灵魂与咒灵融合，试图创造出既拥有智慧又没有负面情绪的‘新人类’。当然，他失败了。那些实验品要么崩溃成怪物，要么在痛苦中消亡。


    “看吧，我就说硝子不能看太多过于猎奇的书。”


    听到这里，五条悟插话道：“否则很有可能会像这家伙一样，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医学狂人。”


    川岛纯菜：“……如果你不想被做成标本泡进福尔马林，就最好别让硝子听见你这段话。”


    “我会怕她？”五条悟很是硬气地说道，“到时候我撒腿就跑，难道她还能追得上我吗？”


    川岛纯菜：……


    天元在一边为无辜的书正名：“会产生这种想法，单纯是羂索天性异于常人，跟看什么书没关系。”


    川岛纯菜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对方所说的“封印”上，结合另一个世界线的经历，她问道：“封印六眼的手段……难道是狱门疆？”


    闻言，天元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你知道它的存在？”


    “算是知道一些吧。”她也查过关于狱门疆的记载，特级咒物，优点是号称能够封印一切拥有咒力之物，缺点是作用范围只有四米，还得有一分钟的读条时间。“这东西在羂索手里？”


    天元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狱门疆的下落，包括羂索，他也在搜索这件咒物。”


    “恕我打断一下。”


    川岛纯菜越听越不对劲：“……你没想过阻止他吗？”


    怎么听来听去，全都是羂索单方面的追梦史。而作为他最终的利用对象，天元却显得毫无作为。


    “他的行踪诡秘莫测，而我却必须长久地守在这里，实在腾不出手再对付他了。”


    那你不能派两个代理人吗？再不济跟其他咒术师信息对称一下，共同商议对策呢？竟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躲在结界里装鸵鸟？


    对于这样的回答，川岛纯菜一时无言。刻薄点说，连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困难都不积极解决的人，能做成什么事呢？


    难怪在另一个世界线，羂索不仅能利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还成功夺取了夏油杰的身体。


    用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我想要，我得到”。


    这不就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现代版本吗？从羂索的角度看，他的人生未免有点太励志了吧？


    而天元这个日版夫差，最后的结局要么是大势已去、羞愧自尽，要么就是直接被羂索俘虏……


    ……等等。


    川岛纯菜猛地将目光转向天元，上下打量了几眼，才对着五条悟说道：“刚才你说，天元大人的形态相比于人类，变得更接近咒灵？”


    五条悟用两根手指推起墨镜，露出那双苍蓝眼眸：“当然，我的眼睛可不会看错。”


    “那就是说……那就是说……”


    川岛纯菜的右手虚握成拳，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额头，心头浮现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与此同时，五条悟的瞳孔骤然紧缩，显然意识到了她想说什么。


    “天元大人你，现在可以作为咒灵操术的施展对象？”她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一下想通问题关键：难怪，难怪在另一条世界线，羂索会偷走夏油杰的身体，想来他已经察觉到到天元形态的转变，想要借由咒灵操术让天元成为自己的傀儡。


    但是，天元为何会变成这种状态？明明委员会给出的信息是她已经通过其他星浆体完成了同化，理论上她当前应该是星浆体的模样才对。


    关于这点，天元轻声说道：“是我主动放弃了同化。”


    川岛纯菜、五条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