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的另一段，几名侥幸活下来的散修，正心有余悸地聚在一起。


    “刚才西段那边什么情况？我怎么看到天玄宗那边一点事没有，烈火门的人倒死了一大片？”


    “你还不知道？天玄宗出了个神人！”一个消息灵通的散修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说道，“一个看起来才灵师境界的小师弟，在他们大师姐快被妖将偷袭得手的时候，随便递了一剑，就把一头护卫妖将的精英妖兽给秒了！”


    “秒了？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堪比灵将的妖兽！”


    “千真万确！无数人亲眼看见的！那妖兽倒地的时候，身上连个像样的伤口都没有，就那么死了！天玄宗的人都说，是那小子运气好，一剑捅到了要害！”


    “狗屁的运气！”另一个散修嗤之以鼻，“你们忘了？天玄宗那位大师姐脸上的胎记是怎么没的？就是这位‘幸运’的小师弟，在秘境里‘捡’到了冰尘丹！现在他们宗门还在成本价卖丹药！我看，这小子根本不是运气好，他就是天玄宗的福星，是整个洛水城的幸运星！”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一个关于天玄宗“幸运师弟”的传说，开始在疲惫不堪的守城修士中悄然流传。


    这个传说，为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洛水城，带来了一丝近乎荒诞的希望。


    ……


    城主府，书房。


    灯火通明。


    林啸天坐在桌案后，面沉如水地翻阅着刚刚从各段城墙送来的战报。


    当看到西段城墙的战损报告时，他那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禀城主，西段防区，在天玄宗墨灵萱的指挥下，成功击退兽潮。天玄宗弟子伤亡……三人轻伤，无一阵亡。协防的烈火门，阵亡三十七人，重伤五十二人……”


    念着战报的护卫统领，声音里也充满了难以置信。


    最危险的防区，最悬殊的战果。


    林啸天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他翻到了报告的附录页，上面记录了战斗中一些值得注意的特殊情况。


    他的动作停住了。


    一行字，被他反复看了好几遍。


    “天玄宗外门弟子萧铭，灵师修为，于危急时刻，一剑击杀猎豹妖兽，疑似运气触发致命一击，解救真传弟子墨灵萱于危难……”


    萧铭。


    又是这个名字。


    那个在议事大厅，用一招“成本价售卖”，就将烈火门钉在耻辱柱上的少年。


    那个被自己儿子林辰，赞不绝口的神秘“萧先生”。


    林啸天沉默了片刻，拿起朱笔，在“萧铭”这个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然后在旁边，打上了一个硕大而清晰的问号。


    ……


    夜色更深了。


    城墙上的血腥味被晚风吹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宁静。


    萧铭靠在一处墙垛的阴影里，双臂环抱，闭着双眼，仿佛在假寐。


    白酥雪和一众师兄弟们，在经历了一场血战后，都已经疲惫不堪，在后方的营地里抓紧时间打坐恢复。


    只有他，毫无困意。


    他在等。


    忽然，他的耳朵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在无数混乱的妖气残骸和战场煞气之中，他那经过九转妖帝之躯强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某种独特规律的波动。


    那波动，来自黑风林的最深处。


    它很隐晦，被浓郁的妖气完美地掩盖着，若非拥有对妖力本源的极致洞察力，根本无从察觉。


    那不是自然能量的流动，更不是妖兽的呼吸。


    那是一种……人为的，精准的，带着空间法则韵律的灵力脉冲！


    萧铭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意识，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是传送阵！


    而且，这座传送阵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另一端强行修复和激活！


    第一波兽潮，果然只是开胃菜。


    对方真正的杀招，是想通过传送阵，将更恐怖的存在，直接投送到洛水城下！


    会是什么？


    妖王？还是……妖皇？


    萧铭缓缓睁开眼，遥望着那片吞噬了光明的黑暗森林，一抹无人察觉的冷光，在他的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那是一种被强行扭曲空间，又被狂暴能量硬生生缝合的脉冲。


    萧铭的整个心神，都被牵引到了黑风林的最深处。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画面被无限拉近。


    那是一个被血色符文覆盖的巨大盆地，盆地中央，一座残破的传送阵正在艰难地闪烁着微光。一个断了半边臂膀的妖将，正跪在地上，将最后一块妖晶按入阵法凹槽。


    它面前悬浮着一枚不断明灭的血色玉符。


    “禀告皇！阵法核心在上次血祭失败时，被那人族灵皇的自爆余波震损，修复……修复至少还需要十日！”


    那妖将的声音，与其说是汇报，不如说是在哀嚎，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玉符沉默了一瞬，随即，一道足以冻结灵魂的暴虐意志从中喷薄而出。


    “十日？”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无上的威严与残忍，仿佛每一个字都由鲜血与骸骨铸成。


    “太久了！”


    “十日之后，妖尊大人将亲自降临，踏平洛水城！本皇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出你的妖丹也好，献祭你全族的性命也罢，十日之内，必须完成！”


    “否则，你和你身后的一切，都将化为尘埃！”


    妖尊！


    这两个字，仿佛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萧铭的灵魂之上。


    城墙上的夜风依旧冰冷，可萧铭的后背，却瞬间被一层冷汗浸透。


    妖尊！那可是与人族灵尊同级别的存在！是真正站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恐怖生物！


    别说一个小小的洛水城，就算是一位灵皇强者，在妖尊面前也不过是只大一点的蝼蚁。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萧-铭的脑子飞速运转。


    怎么办？


    冲进黑风林，宰了那几个修复阵法的杂鱼？


    不行！治标不治本。没有了这个传送阵，妖尊依旧可以从其他地方杀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暴露身份，直接用九转妖帝的力量把那个传话的妖皇捏死？


    更不行！那会立刻引来妖尊的注意，甚至可能引来妖族真正的帝级存在。到那时，别说洛水城，整个九州人族腹地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自己，也会成为人妖两族共同追杀的目标。


    那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空有妖帝的修为，却被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