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后退的脚步一梗,等白鸟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向前迈出一步、两步、三步……奔跑,纷乱的脚步交错着心跳。


    迎着金发少年的目光,三步之外,白鸟停住,并非不可再向前,而是心知无法再靠近。


    “你还记得我啊……”


    要圭的笑容宛如固定在脸上的面具,他闻言耸了下肩膀:“其实不记得了。”


    “但是身处这片奇怪地方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了那时的记忆。”


    这是片宛如宇宙太虚一般的漆黑之地,可见之人只有要圭与白鸟京二者,让人得以视物的光线并非来自两人周围的各色光点,而是莫名的虚玄之物。


    白鸟知道是在做梦,故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要圭呢?他冷静的像是他们只是在一个平常的下午,一个平常的公园中重逢了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圭,你知道这里是梦境吗?”


    要圭因为白鸟熟稔的称呼微微一愣,他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情绪,转而又被其压入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


    “嗯。要不然这奇异的景象总不至于是我穿越了吧?”


    无论怎样,远离现实的地界让他多少从那逃离不了的痛苦中获得了喘口气的空间,便开了个玩笑以缓解两人间有些微妙紧绷的气氛。


    什么都好,在这没有棒球的世界里,让他多待会儿吧。


    “……”


    白鸟凝实着要圭,一整天因为上一个梦境的魂不守舍在切实见到本人后平复了大半。


    如果此刻能把所有的顾虑、犹疑,因太在乎而引发的恐惧通通抛之脑后就好了。这里是梦境,不是现实;这里是不知何种存在听见他的愿望,因允实现的奇迹之地。


    白鸟深吸一口气,他在要圭惊讶的目光中伸出双臂,倦鸟归巢般撞进要圭怀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要圭。


    他感受到要圭的身体瞬间僵硬,像是一张绷紧的弓。


    “对不起……”白鸟的声音闷在要圭肩头,因为自己这失礼的行为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但就算被讨厌他也不想后悔,伸手触摸到的终于不再是空气,而是属于人类的体温。


    不仅是为了这不知分寸的行为,还有很多很多没能说出口的话,没能做到的事,他都得说声对不起才是。


    要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梦境中的触感清晰到让人感觉奇怪,体温,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有落在他颈间温热的呼吸。


    那些因为时间和莫名力量隐藏而变得陌生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抱着他的存在从记忆里脱身而出,在这个怀抱中重新充盈了血肉。


    那个白发金眼,总是喜欢跟着他和叶流火的孩子;那个初见时孤僻胆小,在他的帮助下重新露出笑颜的朋友;那个约定要一起打棒球,却突兀失踪的伙伴……


    “为什么要道歉?”要圭嘴角撑起的笑容一颤,仿若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声音低沉许多:“现在道歉……太狡猾了吧……”


    因为现实的一重又一重重压而疲惫不堪的要圭,在这个热切又悲伤的拥抱中缓缓放松,因为是多年前的故人,时间也仿佛倒流回了当年。


    那是他最想回到的,单纯快乐的日子。


    他终于抬臂,将手放在了白鸟背上。


    这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回应让白鸟的心脏重重一跳,他忍不住眼眶发热,说到底一个儿时玩伴而已,他从没抱希望要圭能回应他的,但是这个家伙还是那么温柔。


    白鸟缓缓松开要圭,用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眶还红着,颊边酒窝深深让这张笑脸染上几分稚气:“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鸟京,白色的飞鸟,京都的京!”


    “白鸟……京。”


    名字是道标,是将漂泊的灵魂固定在□□中的咒语。


    要圭轻声念出这个迟到了许多年的名字。


    “嗯!”


    过了一会儿,两人平复了情绪坐在一片虚空中,也是神奇,都不知道哪里是地也能坐下。


    那些奇异的光点依旧绕着两人缓缓旋转,不知疲倦。


    “你在我的世界消失后,梦依旧在延续吗?”要圭看着虚空深处,双手环抱着腿。


    对于白鸟可能旁观了他人生的事情,要圭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隐私泄露问题,而是白鸟突然被都有朋友遗忘,被迫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该是多么绝望。


    极致的绝望会驱动人想要消失的心愿,同样的,被迫消失的人,也会迎来极致的绝望。


    “是的……梦虽然无序混乱,出现时间也并无规律,但也在这么多年中延续到了现在。”


    要圭沉默,这意味着他那狼狈的挣扎想必也被白鸟尽收眼底。


    一颗淡黄色的光球被递到眼前。


    他有些疑惑地顺着那只手看向白鸟。


    白鸟并没有看要圭的眼睛,他注视着手中的光球淡淡道:“这是我的记忆。”


    要圭:“?!”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羞耻,也不能逃避。白鸟拿着那个光球继续道:“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旁观了很多你的生活,你要不要也看看我的?”


    要圭、要圭简直瞠目结舌,他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这就不用了吧……”


    那黄橙橙的光球就像随着主人的心情一般黯淡下来。


    ……突然有点于心不忍是怎么回事。


    “十几年的记忆哪里看的完啊。”要圭努力保持镇定,温和劝阻道。


    白鸟的肩膀垮了下来,捧着光球的手无力地垂下,下一秒,要圭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光球按在了自己胸口。


    光球在接触要圭胸膛的瞬间化作万千流光。无数画面在两人周围炸开。


    因为一个人十几年的记忆太过繁杂,梦境贴心地只将较为重要的部分灌输进要圭的脑海,但就算如此也有太多信息冲击了他的脑海,最令他没想到的是,白鸟在自己的世界中,最终竟也走上了棒球的道路。


    棒球、棒球、棒球……


    熟悉的窒息感又袭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无数想说的话,最终只凝成一句:“原来你已经上高中了。”


    原来是他比较大来着,现在他刚要国中毕业,白鸟都高一过了一半了。


    “是的,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要圭无奈摊手:“我的世界真不争气。”


    白鸟伸手拂过一颗光点,他眨眨眼试图逼退眼眶凝聚的热意,不仅是要圭获得了他的记忆,他也在此时完全回忆起了那段童年时光中忘记的那个人。


    ——清峰叶流火。


    也许不是梦境强迫他忘记,而是他想要忘记。


    他……很嫉妒啊,嫉妒要圭的目光总是追逐着叶流火,嫉妒着他们令人艳羡的友情,愤懑着为什么离开的会是他,为什么这次被抛弃的又是他!


    这种感情太过丑陋了,肮脏到不能放在阳光下被他人望到分毫。


    所以他忘记了。


    属于他的梦境应和了主人的愿望,将另一个人的存在抹除,只留下一个假象、一段不清醒的美梦。


    要圭突兀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才最终开口:“白鸟……为什么要打棒球呢?”


    没想到是要圭主动问出了有关棒球的问题,他原本准备在这次会面中不去提这个话题的,难得的见面,他不想给要圭留下任何不快。


    白鸟唇边漾起柔和的笑意,望着远处:“因为我想遇见和要圭一样的捕手。”


    平常的他大概不会说出口的,但是这次见面也许是再也无法复刻的奇迹,所以他想说,也一定要说。


    “什么?”要圭愣在原地,他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讶然地豁然转头看向白鸟。


    “我看着你、追逐着你的身影,但我的世界中你并不存在。”


    “棒球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链接,他提醒我,哪怕有一天记忆和梦都消失,只要我还在打棒球,我想……”


    “我想我就一定还能与你重逢。”


    “……”


    “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白鸟轻笑一声,垂眸,积蓄的眼泪模糊了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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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心跳得厉害,酸楚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如果说家庭是塑造一个孩子的第一堂课,他的家庭一定是一位不合格的老师。


    自记事起,白鸟最疑惑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不爱他,又为何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呢?


    他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意义究竟为何?


    他是否是一个不配得到「爱」的人?


    爱这个字眼令他感受到的是刺痛,而非柔软。


    要圭是第一个和他说“不”的人,哪怕对他而言只是随手给出的一份友爱,对白鸟来说却像是人类第一次发现火焰灼痛中的温暖。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得到的一切都如此珍贵。


    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操控一切的神,如果无法得到,又为什么要让他曾经拥有呢?如果又要重新失去,又为什么要让他再次拥有呢?


    上帝曾对人类说:“我治愈你,所以才伤害你;我爱你所以才惩罚你。”*


    白鸟微微侧过脸躲避要圭的视线,泪水在下巴汇聚,滴落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他不想哭的,若是只此一次的相会,他想留给要圭的应该是更成熟的自己。


    要圭觉得荒谬,他怎么可能成为白鸟打棒球的原因呢?


    只是小时候的一份友情,对白鸟而言竟如此重要吗?他的存在,对他而言这么重要吗?


    可看了白鸟记忆的他又完全明白他没在撒谎,下意识伸手,一滴水珠落在要圭的手背上,沉重炙热的感情,就像这滴眼泪,一路烫到了他心底。


    要圭拥有强大到让他自己都感到痛恨的共情能力,因此面对白鸟的眼泪他说不出话,这是两个世界的距离,非人力所能改变。这些「绝对」无法实现的事情是他背负在身上的一块又一块巨石。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


    所以他说不出话。


    “小圭觉得打棒球痛苦吗?”


    “我觉得想成为英雄的‘智将’要圭非常帅气,但不打棒球只是‘小圭’的要圭也非常非常帅气。”白鸟抬起头,他依旧在流泪,那双金色的眼睛宛如琥珀凝固住了其中要圭的影子。


    “……”


    白鸟抬手擦了擦自己狼狈的脸。


    因为看见你努力的样子,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你不仅是叶流火的,也是我的「英雄」啊!白鸟这么说着,吸吸鼻子拼命忍住眼泪,露出了笑容。


    我希望,你也可以做自己的「英雄」。


    要圭伸手出的手颤抖着回握成拳,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狼狈地追逐叶流火的自己,此刻竟被称作「英雄」?


    “什么英雄啊……”要圭强撑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一笔带过了他竭尽全力想要逃避的部分,“你不是已经遇见自己的捕手了吗?”


    所以不要再追逐自己了,他只是个「平庸」的捕手,是个「不合格」的朋友罢了。


    在白鸟最近的记忆里,属于御幸的部分尤其多,要圭也借此认识了另一个世界的捕手。


    那是个优秀的家伙,拥有他这个半吊子所没有的对棒球深切的热爱,一定能带给白鸟更多动力。


    白鸟微微摇了摇头。


    突然,空间震动,光点胡乱的飞舞起来,若不是虚无中的二人身形没有跟着不稳,还以为是地震来了。


    但是如此一来,两人都明白,这个奇迹已经到了散场结束的时候。


    结局到来的那一刻,白鸟倒是平静了下来:“小圭,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在最后的时刻白鸟再一次紧紧抱住要圭,在他耳边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就算你不再爱你自己,也要记得……我永远爱你。”


    在要圭睁大的眼眸中,白鸟像是突然出现那般突然消失在他怀里,只留下那句话在他心中回荡。


    他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黑暗里,远远望去如被无边黑色的沙砾埋没的一粒黄金。


    半晌,要圭轻笑了一声,垂下头,眼眸掩盖在深深的阴影中。


    “已经迟了啊。”「智将」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