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岁的村支书王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浓眉大眼的国字脸，颇有几分正气。


    不想村长王富贵，一双尿泡眼里全是色色。


    “王支书，您别急慢点说，刘婶儿怎么回事？”


    苏瑶迎出来问道。


    “这不今天我去了镇上，老婆子一人在家，回来没多会儿她说头晕，扶床上躺了不到五分钟，开始上吐下泻的，眼白子都一翻一翻的，吓死个人了。”


    王强说得很是着急，眼睛还在四处寻找着李玄。


    李玄好了的事儿，他已经听老婆说了。


    在门口他直接开口呼喊苏瑶、李玄，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毕竟是医学硕士，比起苏瑶这个学了两年的赤脚医生，那肯定是高明得多。


    “王支书，您说刘婶儿食物中毒了？吃啥了？饭菜变质了还是啥？”


    听到声音的李玄，顾不得给灵儿吃鸡了，两步跨了出来问道。


    “不知道是吃了啥，我从镇上回来她都已经收碗了，玄子你快去给她瞅瞅，苏大夫也一起。”


    王强可不想体验那种中年人，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三大幸事。


    他跟刘水都是三个孩子的原生爹妈，还是很不容易的。


    “好，苏瑶，拿上急救箱，我们快去，宜早不宜迟。”


    李玄说着已经上了车，到支书王强家，还有一里多路，开车快得多。


    ……


    独门独院的王强家，建在一个背靠卧龙山，面临清水河的高地上。


    四十三岁的刘水蜷在床角，每一次抽搐都带着浑浊的呕吐物。


    溅在蓝布褥子上，酸腐气裹着冷汗味，呛得人喘不上气。


    裤子也被褐色的糖之物，氤氲得不成样子了，又酸又臭的浓郁之气，都熏得死人了。


    一进门，王强就跪爬在了床边，手忙脚乱地给她擦嘴。


    声音早没了平日的沉稳：“李大夫！苏瑶！你们快想想办法，她这脸都紫透了！”


    “别怕，王支书，我先给刘婶儿把把脉……”


    李玄蹲在炕床边，手指刚触到刘水的腕脉，就皱紧了眉。


    脉象又细又乱，像被狂风扯断的棉线。


    “刘婶儿，您记得中午吃了啥吗？”


    从脉象上来看，是食物中毒了，李玄起身翻了翻患者的眼皮。


    黑眼珠子都已经爬到头顶了，整个眼眶里剩下的大都是眼白子了。


    刘水婶儿已经陷入了迷糊状态，根本没听到他的问他。


    “王支书，中午吃饭的碗筷也洗了？”


    李玄想从饭碗和菜盘子上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来判定是哪种食物中毒。


    “老婆子讲究，都洗过了，我也在厨房看过来，一只脏碗都没有。”


    王强擦着老婆间或呕吐出来的白沫，也占据了半边地方。


    “王支书，你让开，我看看呕吐物，也许能找到点啥。”


    李玄把擦拭着的王强扒拉到一边，开始观察起呕吐物来。


    “蘑菇？哪来的蘑菇？”


    李玄在枕头边上，看到了一片切得薄薄尚未消化完的蘑菇。


    “蘑菇？可家里的鲜蘑菇，就是种的椴木香菇啊！那也不应该有毒啊！”


    王强一听说蘑菇，马上否认了。


    家里种的椴木香菇？


    不会是蘑菇棚里长出了其它的野蘑菇吧？


    “蘑菇棚在哪儿？我去看看。”


    李玄伸手从枕头边拿起那片指甲盖大的蘑菇，转身对苏瑶说道。


    “苏瑶，去灶房拿陶罐，再找块纱布。”


    李玄语速极快，从药箱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和蒲公英。


    刚要出门，又拉住王强问道。“王书记，你家有没有‘金汁’？”


    王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指发酵后的粪汁。


    老脸瞬间涨得血红：“那东西……能行吗？多脏啊！”


    苏瑶已经抓着陶罐跑进来，听见这话咬了咬唇，却还是把油纸包里的草药倒进温水里：“玄子说能救刘婶子，就肯定能行。”


    “必须得催吐，吐得越干净越好，这东西必须得灌。”


    李玄没功夫给他详细解释。


    金汁虽秽，却能催吐泻毒，是急重症里的“猛药”。


    再加上金银花清热解毒、蒲公英消肿散滞，刚好能对付蘑菇的热毒。


    他接过苏瑶递来的纱布，蒙在陶罐口过滤金汁，浑浊的液体滴进粗瓷碗里，泛着淡淡的腥气。


    “按住她的肩。”李玄扭头吩咐王强。


    刘水此刻已经半昏迷，牙关咬得死紧，苏瑶伸出勺子柄撬开她的嘴，李玄趁机把温热的金汁缓缓灌进去。


    不过片刻，刘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子弓得像只虾，大口大口地吐出黑绿色的黏液，里面还混着没消化的蘑菇碎块。


    李玄一伸手，又找到了几块指甲盖大的蘑菇，跟之前找到的一片一比较，果然是一种。


    “吐出来就好。”李玄松了口气，又把泡好的草药水递到苏瑶手里，“少量多次喂，别让她呛着。”


    苏瑶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托起刘水的头，看着草药水一点点滑进她的嘴里。


    王强蹲在旁边，看着李玄额角的汗，声音里带着愧疚：“李大夫，之前我还觉得你……”


    “先顾人。”李玄打断他，又从药箱里拿出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精准地扎进刘水的内关穴和足三里。


    银针刺入的瞬间，刘水的眉头皱了皱，呼吸却比刚才平稳了些。


    苏瑶看着李玄专注的侧脸，想起上次他救治刚子，原来这中西医都懂的大夫，藏着这么多本事。


    “苏瑶，你给婶子推拿下双手虎口，看到她呕吐出的全是胃酸为止，我去看看蘑菇棚里是何种野蘑菇。”


    李玄说完直接去了他家屋后，进了蘑菇棚，没用到三分钟，便找到了真凶。


    在一头架起来的椴木上，有有刚刚踩采过蘑菇的痕迹。


    而椴木下方，他摘了几个还没长大的野蘑菇，回到了屋里，把野蘑菇递给了王强。


    “王支书，刘婶就是吃了这种蘑菇导致的，您看。”


    “这玩意儿长得好像香菇，就是蘑菇盖子薄一些，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王强仔细辨认了一下，很快发现了不同。


    当他看向李玄时，心里暗暗吃惊，他怎么知道这是毒蘑菇呢？


    接着他便看到李玄拿出手机，对着蘑菇拍了个图片。


    “查到了，这叫毒粉褶菌，菌盖多为灰色、褐色，表面光滑，菌褶颜色较深，且菌褶边缘不整齐；无明显菌环和菌托，容易与未开伞的野生香菇混淆。”


    “毒性：含胃肠毒素，误食后1-6小时出现剧烈腹痛、呕吐、腹泻，严重时会导致脱水和电解质紊乱。”


    李玄照着手机上识别说了一遍，心也放下来了。


    幸亏今日催吐及时，刘婶儿已经度过了难关了。


    “咳咳咳……”


    又灌了一碗金汁后，刘婶儿咳嗽一通后，吐醒了过来，嘴里已经只剩下黏腻腻的胃酸了。


    “刘婶儿，别慌了没事了，催吐马上结束了，您清醒了吗？醒了就捏捏我的手。”


    为了不让她说话而呛到气管，一手帮她擦着嘴，把手递给了她。


    好！


    清醒过来了。


    “没啥大碍了，清水，给婶子喂点淡盐水，苏瑶你去配，百分之一就行。”


    “玄子，还真得亏你了，这么快就催吐完了？”


    王强的眸子里闪过几丝喜色。


    玄子不仅医术好，还对老妈子上吐下泻的污秽物，一点也不嫌弃。


    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王支书，您去熬点绿豆稀饭，等会儿婶子缓过来了，就可以进流食了。”


    喂完了淡盐水，李玄给把了一下脉，刘婶儿已无大碍，只待恢复体力了，这才扭头对王强道。


    临走刚上车，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请问是李玄李先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