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判断


    “不对劲。”沈鸥站在缠满红线的线索板前。


    “她的态度太过干脆，太过坦然。


    不像是在认罪，更像是事先设定好的某种程序，一旦暴露就牺牲自己保护上游。


    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重新串一下……


    首先是王总长的妹妹王家乐，当初是因为撞破违禁药交易被杀。


    这个违禁药交易，就是陈雨桐背后的‘蝮蛇’做的。


    因为当初在深港，只有‘愈复安’的成分和‘嗨冰-01’相似，再加上我的制药背景，所以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陈雨桐把我和于海的孪生关系透露给‘蝮蛇’，然后他们便将于海训练用过的炸弹外壳遗留在案发现场。


    因为于海是“兵籍”，档案不在靖察司的资料库中。


    所以靖察司办案时的指纹比对只能锁定我是‘凶手’。


    这一点上，只有熟悉靖察司和镇安司资料库特性的人才能做到。


    为了双管齐下，他们又利用张明盗取了我的权限，在我名下的工厂里大肆生产‘嗨冰-01’，目的就是为了坐实我因‘违禁药’而杀害王家乐的罪名。


    我被逼‘自杀’后，张明成了最可能泄露秘密的活口。


    而当时能在大渔区靖察司内部，利用职务之便，精准掌握药性，制造出‘自然死亡’假象的陈雨桐，便对他进行了灭口，扫清关键痕迹。


    他的指尖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他们这么做真正目的，是把王总长的恨意转嫁给我，给‘蝮蛇’谋取生存的空间。


    但我不明白的是，当年他们已经‘成功’了，为什么在七年后又要对于海下手。”


    王家邦的目光锁定在沈鸥的脸上，沉声道：


    “你说的没错，当年你已经‘死’了，‘蝮蛇’的嫁祸计划也成功了。


    那么他们现在对小海再下手的理由仅仅是像陈雨桐说的，因为小海曾经端了他们的中转站吗？


    但执行此类任务的高级指挥官不知有多少，''蝮蛇''杀得过来吗？“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指着线索板上的一处关键点道：


    “而且在赵明德的供词里，''蝮蛇''最大的特点就是图钱。


    一个以牟利为目的的组织，在深港谨慎狡诈的蛰伏多年。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对镇安司的人下手？


    这根本不符合他们的利益目标和行事逻辑！“


    王家邦的声音愈发凝重：“陈雨桐和赵明德的证词在这一点上完全对不上号。这说明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人在说谎，或者......“


    他顿了顿道：“他们各自只知道真相的一部分。但赵明德明显就是个外部的棋子，问题的关键还在陈雨桐身上。”


    王家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困惑：


    “于公，她是镇安司兢兢业业二十年的老臣；


    于私，她对于海的那份养育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既不贪财，也不好赌，生活简朴得像苦行僧。


    ‘蝮蛇’到底拿什么控制了她？”


    他看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于海，声音低沉，


    “而且，她进镇安司比小海还早几年，难道从那时起，她就带着杀他的任务？这说不通！”


    沈鸥轻轻的点击线索板，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敲击着无形的谜题。


    “之前的调查中就能发现，有人总能抢先一步抹去痕迹，这说明我们的行动在完全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这种级别的信息屏蔽和反侦察能力，单凭一个医务处的陈雨桐，做不到。


    镇守局内部，一定还有她的同伙，而且能量不小。


    而她现在，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保护那个藏在更深处的影子。”


    他站在那里思索起来，灯光打穿他的发丝，在脸上留下斑驳的碎影：


    “更重要的是，那个能让陈雨桐死心塌地卖命的人到底是谁？


    是什么能让一个在镇安司兢兢业业二十年的人，不惜背叛一切，甚至杀害自己的亲手养大的孩子？


    这些疑问不解决，我们就永远触及不到真相的核心。”


    于海无声地坐在阴影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他是这场背叛中最直接的受害者，那种被最亲之人亲手推向深渊的痛楚，几乎将他撕裂。


    听到王家邦的话，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有血丝蔓延，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丝残存的理智：


    “沈鸥……你之前去修道院，院长嬷嬷是不是说过……


    陈姨她，是生了孩子后，无法忍受家暴才逃出来的？


    海啸之后，她就和家人彻底断了联系……”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聚力气，才继续艰难地说道：


    “有没有可能……她的家人，她的那个孩子……失踪之后是被‘蝮蛇’控制了？所以她才会……”


    这个猜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吸引了王家邦和沈鸥的注意力。


    对啊！情感勒索，控制软肋，这远比金钱利益更能驱动一个像陈雨桐这样的女人。


    王家邦的眼神倏然锐利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必须查清陈雨桐在深港渔村的过往，找到她那个孩子的下落。”


    “可以，我回去问问我爸。”沈鸥立刻接口，“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或许我们还需要亲自去一趟深港渔村，找找当年的老人。”


    ……


    沈鸥回到陈家，找到正在书房看财报的陈爷。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将陈雨桐的照片递了过去。


    “爸，您认识这个人吗？她叫陈雨桐，可能以前在深港渔村住过。”


    陈爷接过照片，凑到灯下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恍然地点点头：“这个叫陈雨桐的我有点印象……这好像是张大伟那小子娶的媳妇。


    对，我记得是个外乡来的姑娘，模样挺周正，偏偏遇人不淑。”


    他放下照片，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微的唏嘘：“那张大伟不是个东西，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打老婆。


    后来这陈雨桐生了个儿子，没两年就实在受不了，跑了。


    她这一走，张大伟更是变本加厉，那孩子……


    唉，亏得家里还有个老太太护着，才勉强拉扯大，没被打死。


    你还记得吗，那个孩子叫张天翔。


    你们小时候还曾经一起玩过。不过那个孩子性格孤僻，跟其他的小孩不怎么相处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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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鸥的心提了起来，小时候围在他和陈姝身边的小孩太多了。


    一个孤僻的同村邻居，确实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印象。


    “那后来呢？海啸之后呢，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陈爷努力回忆着：“海啸过后，张天翔奶奶带他们爷俩搬到隔壁的白家村去了，那是她的娘家。


    但没几年就听同村的人说老太太也得了海啸病。


    她也实在是命不好，刚病逝不久，你的‘愈复安’就问世了。


    但凡她能再撑一阵子，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


    老太太一死，那孩子没多久也失踪了。


    村里人都传，说是老太太心疼孙子，走的时候把孙子也带走了……当然，这都是些没边的闲话。


    不过咱们这周围的几个村子都靠海，小孩子贪玩，要是失足掉海里，也是常有事……”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


    一条可能的线索，似乎在这里又变得模糊不清。一个失踪的孩子，生死不明，下落成谜。


    ……


    带着陈爷的线索，沈鸥和于海立刻驱车赶往如今面貌一新的深港开发区。


    昔日的渔村早已变了模样，几个村子合并后建起了整齐的楼房和马路。


    他们走访了仅存的几位老人，翻阅了残缺不全的旧档，拼凑出的信息与陈爷所说大致吻合。


    陈雨桐确实曾在渔村生活，是村民张大伟的妻子。


    她在孩子两三岁时便因不堪家暴离家出走，此后再也未曾回来。


    而她的儿子张天翔，在祖母病逝后不久，也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张大伟，在儿子失踪几年后，也因醉酒死在了寒冷的冬夜。


    然而，在调查中，一个被忽略的时间细节浮出水面，像一盆冷水浇在沈鸥心头。


    陈雨桐离开深港渔村那年，沈鸥不过两三岁的稚龄。


    一个在他三岁左右就早已离开渔村的女人，怎么可能知道他十岁左右的容貌？


    在对陈雨桐的调查中，也没有查到她精通画像类的技能。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凭借曾经的模糊记忆，在于海进入镇安司的时候，洞悉他与沈鸥是孪生兄弟的秘密？


    这个推断不成立。


    知道沈鸥和于海是兄弟，并可能利用这一点布下迷局的人，并非陈雨桐，她最多就是一个药剂注射的执行者。


    背后那双窥视的眼睛，依旧藏在更深的暗处。


    如今这条线的调查线索，似乎断在了陈雨桐那个神秘失踪的孩子身上。


    沈鸥和于海站在渔村废弃的旧码头，望着眼前波涛汹涌的墨色大海，仿佛看到了十七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海啸。


    以及被那场海啸彻底改变、至今仍在影响着他们命运的，无数人的悲欢离合。


    陈雨桐的那个孩子，如今是死是活？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又在哪里？


    他是否落在了“蝮蛇”的手上，成为控制陈雨桐的那枚最关键棋子？


    陈雨桐坚守的秘密，也许就藏在这个失踪的孩子身上。


    但现在，他失踪了，又让他们的调查，重新陷入了僵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