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离京

作品:《和太监夫郎二三事

    麦穗进巷子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儿。


    人还是那些人,站的还是那些位置,只是冷冷清清的,不像往日那么热闹,各种鸡零狗碎的声音充斥着,好像入了菜市口一般。


    巷子前有口水井,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槐树,夏天枝繁叶茂,仿佛能遮天蔽日,寻常这个点儿,闲了的男女老少会聚在那里聊天说话,洗菜洗衣,可这会儿那里空空的,只有几个孩童在踢着蹴鞠,然而很快又被他们家的大人带了回去。


    人看向她,眼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像是同情,又似可怜,可唯独没有像以往那样与她说笑打招呼。


    是因为她的腿吗?


    其实她的腿也没那么严重,不需要如此的,麦穗想,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人笑了笑回应她,待走远,就听到了摇头叹息的声音。


    “看吧,我就说了,不能在外边太久,你瞧,才这么些时日,再见他们瞧我都有些拘谨了。”麦穗忍不住说。


    她也并不是怪朱四,只是这般姿态,莫名让她心里头有些不得劲儿,她想起来纪家被抄家那日,家门口围堵了很多百姓,在他们经过之处,也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施刑那一日……亦是。


    “这些日子属实有点忙。”朱四与她道:“待过些时日闲了,你想回来随时可以。”


    “你傻了呀,这里是我的家,回来我自是要住在这儿的。”


    巷子尾就到家了。


    几步路的距离。


    她嫌朱四推得太慢了,自己跟着用手转起那车轮子来。


    “你别乱动,小心手。”朱四提醒。


    “你推得太慢了。”麦穗说。


    “我师傅这么多天没见我,肯定急坏了,都到这儿了可该快一些。”


    上回她就一天没回来而已,人急成那样,还气得将她赶出去呢,这么多天,谁清楚会如何,她可不想再惹人生气,再被赶出去一回。


    麦穗交代:“等会儿过去,见了我师傅,你可得帮我说些好话,道我是因为伤了腿,然后你迫我留下的,我不是有意这么长时间不回来。”


    朱四沉默着不作声。


    推轮椅的动作更慢了些许。


    这个举动叫麦穗有些不高兴,可她也不敢对他发火,只得道:“行吧,你不愿意说也行,就是快一些就好了。”


    她也没完全指望他,又自己动起手来。


    朱四过了有须臾时间,两人拐进巷子深处,人才闷闷开口道:“知道了。”


    “呼!”


    麦穗松了一口气,两人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麻子李的铺子在巷子最尽头的角落,越往前,人家越少,没有声音,只剩下车辕转动的声响,尤为清晰。


    在快到的时候,麦穗就先喊了起来,叫麻子李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她想这样,他会知道,她在外边这些时日,归家的心理有多急切,两人见了面,他也不会太忍心责怪她了。


    不过她喊了很久,直到门口,都没有听到回应。


    “原来是有事出门了吗,怪不得不理人嘞。”


    麦穗过去,在门口的第三块石头上停下,对朱四道:“那下边有钥匙,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朱四移开石头,果然见一把长长的钥匙在那里躺着,他拿起来给麦穗。


    “这是我跟师傅说好的,钥匙放一把在这里,避免谁出去忘了带,进不去。”


    不过大多数时候,麻子李都不会出门,即使出门也很少忘了钥匙,这多是为她准备的。


    “我师傅那人啊,别看平时凶巴巴的,其实心可软了。”


    麦穗拿了钥匙,自己推动着轮椅过去开门。


    这里没有台阶,她一个人就能做到,只是以往开了门,就见麻子李在院子里忙活着,还会指摘她两句,道她一出门玩就忘了回家的路,这会儿什么都没有,还真不习惯。


    她站在那里驻足良久,朱四走过来,问:“要进去吗?”


    “嗯。”


    麦穗点头,“进去等吧,可能人有点事,麻烦你了。”


    大门上有一个约莫五六寸高的门槛,素日腿脚好的时候,倒不觉得如何,步子一迈就过去了,可现在伤了腿,又在轮椅上,就变得麻烦了起来。


    唉。


    都怪那个老太监!


    麦穗在心里将他骂了一个遍!


    “小事情。”


    朱四走到她身后,将人连同那轮椅一块抱了进去。


    他的力气,简直大得可怕,麦穗近一段时间是深刻领悟了当初麻子李说的那句话。


    人要有心卖你,你跑得掉才怪?


    按照两个人的力量和身份之差,她确实是跑不掉的!


    不过还好,朱四没想卖她,而且虽然嘴上一直说要训她如何如何,行动上却没有实际伤害她的。


    所以一时她也分不清,他究竟想做什么,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待他,能否全身心信任?


    唉……


    这种时好时坏又处处带着心思算计,需要咂摸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她还是喜欢跟纪瑄和师傅,赵家婶子他们相处,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是不好的,难听的话,也不需要去想背后是否另有目的,去想这样会不会出现其它自己无法承受的恶果。


    ……


    “小麦啊,别等了,你等不到你师傅的。”


    麦穗从天亮等到天黑,始终不见麻子李的身影,她不死心,还在那里等着,最后是赵家婶子收了摊回来,看不下去了,过来与她说了真话。


    “你师傅他走了,离开京城了。”


    她隐隐有些猜到了,屋子几乎全部都空了,连储存间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唯有她的住处,还放着被褥和衣物,如同她被抓前一样,可她总是想,这就是人自己个儿收拾东西走的,起码不是意外,出事被人抓了之类的,或许人走到码头,想了想总觉得不合适,就又回来了呢?


    麦穗在赌那个可能性,然而现在赵家婶子的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都给浇灭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有说去哪里,走多久,几时会回来?”


    麦穗唇瓣止不住的颤,声音有点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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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的维持着平静,这才勉强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家婶子道:“这个他没说,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声,说是回老家去了,让你不要找他了,你这些时日干活的工钱,他给你算了,就放在你屋里那个罐子中。”


    “可他说要我给他养老送终的呀……”


    “你知道我这干的什么买卖?我这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买卖,将来也是要断子绝孙的。”


    “我给您养老送终!”


    那不是他们说好的吗?


    怎么突然间人就走了呢?


    她还没给人养老送终呢。


    怎么他连最后的一面也不跟她见,连曾经最为在意的东西,也不计较了?


    “嗨,这个啊。”赵家婶子道:“你师傅就随口一说,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那人就那样,嘴上说的,没几句真话啦。”


    “不是的,他很在意这个……”


    麦穗想反驳,可是好多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瞧着人这般,赵家婶子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儿,她撇眼看了看一旁的人,蹲下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小麦啊,这人与人之间呢,就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聚在一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看开一些,再说了,就算你师傅不在了,这巷子里头人,依然是你的亲人,你有空呢,都可以随时回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这几日啊,春杏那丫头还老念叨着你呢,说要你回来才写课业,你讲的比先生有意思……”


    “是吗?”


    麦穗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进巷子的时候,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安静,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早就知道,她又被遗弃了,再一次被遗弃!


    满脑子的念头让麦穗什么都听不进去,后边赵家婶子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人没过耳,打断了她。


    “婶子,谢谢你啊,不过我有点累了,我想静一静,想歇一会儿……”


    赵家婶子是个敞亮人,又见她身侧还有人陪着,也放心,便道:“好,那你一个人待会儿,婶子不打扰你,这会儿婶子和春杏,京生他们都在家呢,你看着什么时候空了就过来,婶子给你做豆花吃。”


    “好。”


    赵家婶子走了,到门口还听人跟谁说话,唏嘘道:“唉,真是个可怜孩子,才多大啊,要经历这些。”


    “老天不长眼啊!”


    _____


    麦穗坐在院子里,视线一寸一寸的扫着这方寸小院,静静地沉默着。


    朱四道:“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想。”


    她倔强道:“我才不会哭呢,就算没有师傅,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的!”


    “我不会哭!”


    纪瑄是后半夜悄悄出来的,人到的时候,麦穗还在院子里坐着,仿若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天儿不错,月色甚好,照到她身上,清薄的背影也染上了些冷色。


    “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