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崔的母亲远离凡尘已久，在此城也并无故人，只过了一个寒冬，便染病故去，只是我当时刚刚化形，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忽然看向二人，“你们知晓我在蓝银山时，见到你们第一眼的感受么？不仅是七年，就是过了千年，你们模样竟也无丝毫变化。”


    祁宁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这番话相当于白说，难道不是她将二人送到千年之前的时空的么？所以二人在她的记忆里是老妖怪，但其实压根没有变化。


    华尝自然也想到了这层，眼中激烈的情绪被她很好地掩饰下去。


    “可是经过我一番观察，发现你们似乎并没有那些记忆，还好有恩师提点，我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原来竟是因为我……还好我仍妖力充足，使用术法将你们送到千年之前。”


    简而言之，这段经历对二人来说是一段未定的走向，对华尝来说却是一段既定的记忆。


    祁宁安抬眼看去，模糊的黑色烟气在华尝身旁经久不散，这种妖气趋近于魔，显然不是一只仅千年的猫妖能发出的。


    可惜妖怪就是妖怪，身后帮她的人左右也不过是只妖怪，修行者最不怕的就是妖怪。


    祁宁安想到这处，却越发疑虑这只猫妖的来处，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真正的华尝，唐崔与玲珑晶玲珑锁又有什么关系？


    她口中的恩师显然也不是寻常之辈，竟有逆转时空的本事，玲珑晶玲珑锁想必也是他让华尝取的，不过现下的重点显然并不在此处。


    周遭细碎飘浮的光片好似在变得暗淡，当中的记忆画面也开始模糊不清。


    更深的疑虑涌上心头，祁宁安不耐道，“废话不必多说了，说说唐崔与此二物的关系罢。”


    “并且你说了这么多，好似没有一句介绍自己，不正式认识一下么？”


    话落，气息似乎沉寂了一瞬，华尝神情慢慢凝重，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


    “我就是华尝，华尝也就是我。”


    祁宁安皱眉，“什么？”


    此话一出，就连高高挂起的景乐渝也忍不住看向她，眉头微微敛起。


    华尝随意拂袖，四周黑烟逐渐淡去，显露出她苍白的面容，身旁的光片缓缓重组，俨然一面镜子，当中映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来，但无论神情还是衣着，与她都无半分相似。


    “我是她的前世，我们是同一个人。”


    一语如平地惊雷，满天的记忆光片飘散，源源不断的妖力汇入眼前镜面，镜片承受不住蜂拥而入的力量，出现无数细小裂痕。


    随着她的声音碎裂的，还有镜中的脸。


    祁宁安有些意外，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可是若真如华尝所说，她前世并没有死，那么轮回道没有她的魂魄，又是如何轮回，还多出了另一个魂魄？两人分明相貌身量都一样，却有两个不同的独立灵魂。


    事情越走向愈加神秘，令人心生探寻之意，华尝却没有再多说的欲望，半晌摊开手掌，掌心有微弱的光芒流转，勾勒出两件物品的虚影。


    晶体流光溢彩，内部仿佛有云霞流动，另一手悬着半片花纹精致的金月。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现在请二位把宝物交给我罢。”


    “我将要为唐崔重塑生机。”


    空气以一种古怪的寂静在蔓延，惹得一向不以为意的祁宁安也正色了几分。


    华尝说这话时满眼认真，祁宁安望去，她面上仍旧没有半分动容，这番话显然不似作假。


    “满口胡话，你方才才说唐崔是龙王之子，现下却又说要为他重塑生机，龙的寿数万万年都不止，又何须让你一只小小猫妖来干扰？”


    除非唐崔……死了。


    祁宁安心下已有猜测，唐崔与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还未等她开口问询，华尝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先一步打断她道，“是的，他死了，不过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他不是因你们而死。”


    景乐渝却第一时间捕捉到她话中关键，“谁告诉你玲珑晶和玲珑锁可以复活唐崔？”


    逆转时空已是禁术中的禁术，她现下竟还要逆天改命复活死人，本身要承受的反噬已是足够压垮她的妖身，重则元神俱灭，六界之内再无一丝生机，轻则妖力尽散，千年修行重新来过，再无化形机遇。


    这般完全不顾天道，根本不怕九重天降下刑罚，若单说救命之恩，便舍得以命换命，其中因果恐怕并不尽然。


    华尝自然不会回答，将手中虚影又化实了几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认真，“将它们交给我。借助它们的力量，加上我恩师传授的法子，一定可以为唐崔重聚魂魄，塑其生机。”


    双手之间萦绕着鲜艳的妖气，两件宝物的模样逐渐清晰。


    景乐渝目光沉静，如同深潭，窥不见底，仿佛真得在思考此举可行性。


    祁宁安闻言，却是嗤笑一声，眼尾微挑，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诮：“说得倒是感人肺腑，谁知你这猫妖是不是编了个故事，想要来骗我的宝物？”


    祁宁安踱近一步，视线锐利如刀，妖冶瞳色半显，一阵袖风掠过，华尝手中虚物便化作星星点点散去。


    “就算你所言非虚，为了一个唐崔，便要我们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给你，华尝姑娘，你不知道么，唐崔只是本郡主随手捡的一个乞丐。”


    祁宁安面上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唐崔并不是她的亲人，只是她闲来无事，又恰好捡到的一个小乞丐，小乞丐没受到过关爱，便偷偷将她随手给他的糖葫芦记了七年。


    如若没有二人，唐崔早就不知饿死在哪处，要她说，她也算是救了唐崔的命，唐崔对她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就是死了也怨不得她，只能怪自己命不够硬。


    华尝闻言微微垂眸，对于祁宁安的嘲讽并不动怒，似乎真得顺着她的话思索起来，悬在空中的手迟迟未有收回。


    就在华尝愣神之际，一道清冷有力的声音打破这处沉寂，“可以。”


    祁宁安下意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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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看去，景乐渝视线却并不在她身上。


    男人淡淡看向华尝，仿佛在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周遭气息愈发诡异，身上的视线让人难以忽视，男人却没有半分波澜，半点不把祁宁安要吃人的眼神放在眼里。


    景乐渝面上一片淡漠，看起来与往日别无二致，祁宁安一时摸不准他所思所想，见他似乎真得要将玲珑晶给她，也来不及思考是真是假。


    祁宁安身形一晃，瞬时移到男人身前，眼底一片煞气，“你说什么？”


    她缠了这么久也没得到的玲珑晶，这人说借就借。


    何况现下这种情况，说是借，实则是借还是送显而易见。


    反正是亏本买卖，还不如给她。


    男人垂眼对上她，“祁姑娘一定也没见过这样的术法罢？华尝姑娘说的话，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祁宁安盯着他满眼煞气，没想到他果真是这样的打算，想要把玲珑晶拱手让人。


    二人气氛焦灼之间，华尝却十分满意男人的表现，开口道，“信与不信在于你们，我无法给出万全的保证，复活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成与不成，皆看他的造化。”


    祁宁安讥讽出声，“我可没说要借给你，姑娘晚上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


    景乐渝声音依旧温和，很轻易便叫人失了防备，自顾自开口，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此处既是华尝姑娘的地方，那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权利，只是不知姑娘该如何确保我们交易后的安全。”


    在水宫那日还一脸硬气，现如今却这么容易就答应交出玲珑晶，偏偏男人神面上看不出别的情绪，叫人难辨话中真伪。


    但想起之前在客栈时那遭，华尝并不打算轻信于他。


    “二位这就不必多虑了，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要你们愿意交出玲珑晶与玲珑锁，那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景乐渝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点头视为默认，下一瞬果断抬手，晶莹剔透的宝石随之浮现在眼前。


    宝石似乎折射了周遭碎片的光，在暗淡昏沉的空间内格外显眼，通身熠熠生辉。


    华尝似乎被折射的光闪过一瞬，却没有在意，眼中俨然升起几分光彩，平淡的表情完全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华尝往前几步想要接过，景乐渝只垂眸看着眼前境况，并没有动作，好似真的要任她取走。


    祁宁安面色阴沉，却反应极快，在他拿出玲珑晶那瞬果断出手，指曲为爪，直直袭向他手中的玲珑晶。


    手指堪堪要碰到之际，手腕处却猛的传来疼痛感，她当即转头看去，眼底的怒意几乎要盛不住。


    面对这样的眼神，男人却不紧不慢收了手，玲珑晶也一同消失在眼前，祁宁安与华尝俱是一愣。


    “你什么意思？”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分不清这话是对谁说的。


    华尝面色铁青看了眼祁宁安，生生止了脚步，眼中又变成先前那般寂色，黝黑的眼眸中没有半分光亮。